樂梔小心地打開盒蓋,里面靜靜躺著一本陳舊泛黃的冊子,書頁邊緣有明顯火燒過的焦痕和缺損,還沾染著些許灰塵,謝蘊初屏住呼吸,拿起冊子,指尖拂過那些殘缺的痕跡,緩緩翻開。
這是一本賬冊,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延陵磚窯廠的各項收支、物料、工錢。
謝蘊初伸手接過書冊,一頁頁仔細翻看,秀眉卻越蹙越緊,這賬目做得太“漂亮”了!
收支平衡,筆筆清晰,表面上看不出絲毫破綻,完美得近乎虛假。
她反復看了幾遍,最終合上冊子,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案,這顯然是莫寒衣經過深思熟慮后,愿意向她透露的關鍵信息,或者說是遞給她的一把可能開啟真相的鑰匙。
只是,這把鑰匙本身,還需要更深的挖掘才能顯出威力,光憑借這本賬冊并不能代表什么,看來她需要去會一會靜萱公主了。
“收好它。”謝蘊初將賬冊遞還給青檀,聲音低沉。
旅途奔波,轉眼已至青州城外,謝蘊初示意護衛的車馬稍后入城,拉開一段距離。
馬車剛駛入高大的城門洞,外面驟然喧囂起來的市井聲浪便涌入耳中,謝蘊初微微掀起車簾一角,目光掃向城門內側不遠處,果然,她那大舅、二舅兩家子人,正伸長了脖子在人群中焦急地張望,臉上寫滿了不耐與算計,嘴唇張張合合,看口型,多半是在抱怨和咒罵。
謝蘊初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弧度,眼神瞬間暗了下來。
那些久遠的記憶瞬間翻涌上來:當年阿娘帶著年幼的她和謝云程回外祖家求助時,這些人是如何的冷眼旁觀,如何的落井下石,如何的惡語相向?如今倒好,見父親官運亨通,便又像嗅到腥味的蒼蠅般圍了上來,妄想攀附吸血。
她心中冷笑,毫不猶豫地放下了簾子,隔絕了那些視線,車馬未停,徑直穿過人群,向著謝府的方向駛去。
謝府坐落在青州城東,是謝蘊初父親堂兄、如今謝氏宗族族長謝安的宅邸,朱漆大門,高墻青瓦,門前一對石獅子雖有些年頭,卻仍顯威儀,門楣上謝府二字蒼勁有力,處處透著一股沉穩內斂的富貴氣象,馬車在謝府門前穩穩停下。
這次來青州,父親提前向堂伯父寫了書信,她來此處需得暫住些時日,若她沒猜錯,她的婚姻大事,只怕父親也一并托付了,但好在堂伯父一家與她們家尚且往來密切,住在此處總比去林家要好得多。
車簾掀開,青檀小心地攙扶著謝蘊初下車,腳剛落地,一個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便歡快地響起,“阿姐,阿姐!”
只見一個穿著粉嫩夏衫,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孩,像只歡快的小貍奴般從門內飛奔出來,正是堂伯父謝安的小女兒謝玉瑩。
她一頭扎進謝蘊初懷里,小腦袋蹭著謝蘊初的手臂,聲音甜糯帶著無限想念,“阿姐,你可算來了,阿瑩想死你了。”
謝蘊初被這純粹的親昵撞得心頭一軟,連日來的疲憊和陰霾似乎都消散了幾分,她蹲下身,溫柔地揉了揉謝玉瑩柔軟的發頂,笑容真切,“阿姐也想阿瑩啊,這不就來看你了,還給你帶了華京里最時興的玩意兒呢。”
謝玉瑩眼睛瞬間亮得像星星,“真的嗎?是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