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兩千塊,知道這個數額后的時姝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
當時的時姝不過剛讀初中,才十三歲,一周生活費一百塊,兩千塊要她不吃不喝二十周,接近半年。
“我沒錢。”時姝只能破罐子破摔,硬著頭皮說道。
“沒錢?沒錢找你爸媽要去!”那家長變得更加強勢,借著身高差的優勢近乎是俯視女孩,像是被壓迫已久的低位者找到了更弱小的人,終于可以傲慢起來。
提到父母,時姝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躲在大人后面許久的男生瞧見局勢扭轉,便又跳出來嬉笑道:“她沒爸!媽媽還是個做會場的同性戀!”
時姝聞言拳頭握緊,紅著眼要揮上去,那男生又被嚇得趕緊躲回了家長的身后。
“誒!”那家長也大驚失色,趕緊護住身后的兒子,“干什么干什么!”
于是時姝又把那個男生打了一遍,原先只有左臉是腫的,然后就變成左右臉非常對稱的一起腫了,那牛高馬大的家長也被咬了好幾個牙印,而時姝本人也在碰撞中有了好幾道傷。
但兩千塊還是要賠,因為事情鬧到了學校那邊,學校不想生事,所以施壓給時姝,把這兩千塊賠了,就皆大歡喜了。
“不賠的話,學校只能勸退你了。后續家長那邊會不會采取更激烈的手段,比如報警,我們就管不著了。”
意思無非是:你賠了最好,不賠免得對方事情鬧大影響到我們學校,所以我們要未雨綢繆,把你先開除了。
“好。”時姝聽明白了,答應地很快。
那天放學后她花四塊錢坐了兩趟公車,來到了離家十幾公里遠的海邊。冬季的天黑的快,夜里風大,海邊的風更是吹得人刺骨,沙灘上幾乎沒有人在。
時姝脫了鞋,沿著海岸線踩沙子,看著沙灘上一個個凹陷下去的腳印,莫名想笑。
這是為數不多能證明自己存在過的痕跡,但只要潮漲,海浪拍打,這點痕跡也能被沖刷掉,多可憐。
她干脆躺了下來,這樣留下的痕跡的面積能大一點,能存留的時間也久一點。
無窮無盡的黑夜包裹著她,今晚的天實在是差,沒有星星,連月亮都格外黯淡,好像就這樣睡過去也不錯。
時姝有點犯困,眼睛竟真的閉上了。昨天晚上她沒睡好,隔壁房間的聲音太大了,床板咯吱咯吱地響,隱約還能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響,吵得人心慌。她把自己塞進被子里,耳朵捂到發痛,迷迷糊糊才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是被海風凍醒的,凌晨的風更加凜冽,時姝有感覺自己再不起身離開真的會死在這里。
腦袋變得沉重,時姝狼狽地起身,腳步有些踉蹌。她沒有手機也沒有手表,不知道現下的時間,回到公車站旁,等待第一班車的到來。
不知道媽媽會擔心嗎?這是她第一次夜不歸宿。
啊,又或許自己消失了一個晚上,根本沒有人發現。
媽媽才是那個經常夜不歸宿的人,通常回到家里,就是時姝要上學的時候。時姝和對方擦肩而過的時候能聞到她身上的酒味、煙味和欲蓋彌彰的香水味。
通常這個時候,媽媽會問她一句:“上學了?”時姝很珍惜與對方為數不多的對話,也會點點頭說是。
公車比預想的要早到,時姝沒有等太久時間,很快就上了車。路不平整,車也開得搖搖擺擺的,時姝被晃得嗓子眼發酸,才終于回到家。
推開門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坐在客廳沙發上一縷一縷吐著煙氣的母親。
“媽媽。”時姝設想過回來的場景,女人應該是在自己的臥室里睡著,又或者是根本沒有回來的。
她心臟的跳動不由自主地加快,“砰砰”聲像天上的煙花炸開。她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她的母親其實是擔心她的,守在客廳是為了等她回來?
“嗯。”女人抽了不少的煙,嗓子被熏得微微發啞,回應得很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