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像平常那樣嚴肅科普熬夜和空腹喝咖啡的危害,339轉身回廚房倒了一杯咖啡,端給顧昀遲。
顧昀遲喝了一口,將咖啡放到茶幾上。339已經準備好面對他的嘲諷,可半分鐘過去,顧昀遲什么也沒有說。
好吧,339主動開啟話題:“上次你說等你回國之后就讓負責人和律師來一趟,把字簽掉。”說著,它從身體的資料倉里推出一疊資料,“這是修改過的最終版,我檢查了一下,沒有問題了,現在需要我通知他們過來嗎?”
這份厚達八十六張的文件中囊括了醫療、安保、房產、理財、出行、家政等按最高標準劃分的所有尖端服務,期限為十年,對象只有一個——溫然。
項目的目的也只有一個:無論溫然之后去哪里上大學,他的周圍都會立即構建起能讓他平安富裕地生活的一切。
顧昀遲的目光終于實質性地落下來,落在那份資料上,但并未伸手翻看,只說:“不用了。”
“是還有哪里需要改嗎?”
“簽字的人不在。”
“負責人和律師無論什么時候都可以立刻過來。”339突然想到了什么,“啊,我知道了,你說的是小然對嗎?今天周二,他現在應該在學校,確實沒辦法過來簽名,他肯定不愿意逃課的。”
它都能想象出溫然在知道這件事后會有多震驚,一定驚嚇到連忙說不用不用,然后在顧昀遲面無表情的無聲施壓下膽戰心驚地簽字。
顧昀遲垂下眼,拿過咖啡又喝了一口。339看著他,試圖從他冷靜如常的神色中找到可以通過系統程序來分析處理的細枝末節,但一無所獲。
人類真是太復雜了。339想,心跳和呼吸也許會出賣身體,但人類的眼神與內心是無法用科技解讀的秘密,即使自己升級芯片一萬次也沒有用。
喝完一整杯咖啡,顧昀遲拿著手機起身,像平常一樣走出別墅。
其實339還有很多問題想問,比如前幾天新聞報道中那艘在距離首都79海里處baozha的快艇、助理發來的已耗資千萬的搜救打撈行動報告,以及柏清總經理顧崇澤戴著手銬跪在被封鎖的小碼頭近六十小時——這幾件事之間,到底有什么聯系。
還有,為什么溫然一直沒有回我的消息?
回家的第二晚,手環顯示顧昀遲只睡了三個小時。
他只接助理的電話,其他的,陸赫揚、賀蔚甚至顧培聞的來電都沒有接,早晨依舊是喝了杯咖啡便出門,而在讓秘書第四次請顧昀遲去鸞山一趟卻無果后,顧培聞親自來了樾庭。
“董事長,少爺他出門了。”
“沒事,我坐著等等他。”顧培聞在沙發上坐下,他每年花費近億元在保養身體上,向來比同齡人年輕二十歲有余,此刻卻顯現出這個年紀才有的疲態和頹色來,輕聲問,“這兩天,昀遲怎么樣?”
“睡得很少,早上喝一杯咖啡就走了,晚上才回來。”339問,“董事長,是出了什么事嗎?”
“是我算錯了。”顧培聞的聲音里含著難以察覺的嘆息。
等到中午,顧昀遲沒有回來,電話也仍沒接,在管家和助理的勸說下,顧培聞起身離開。
出門前他回頭看了看339,似乎想留下句什么,最后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
傍晚,顧昀遲回來了,339從他身上識別出很淡的海水味道。
“你出海去玩了嗎?”339說,“今天顧董來找你了。”
顧昀遲卻置若罔聞,靠坐在沙發上閉目休息。夕陽從落地窗打進來,在他的黑色毛衣上鍍起一層金色的光。
他忽然問:“一艘船在海上baozha了會怎樣。”
339看著他閉合的雙目,睫毛在眼眶下落了一片陰影,片刻后回答:“產生巨響,大部分船體和零件會因為高溫和沖擊而遭到機械破壞,殘留部分會沉入海底。”
“船上的人呢。”
“如果baozha發生時仍留在船上,基本沒有生還可能。”339說,“人體很脆弱,船也許能留下遺骸,但人會完全消失在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