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夕陽西下。遠方起伏的山坡、樹林之上,是金色的。而大地,則在略微冷卻的風里,帶著微妙的藍紫色,像是蒙上了一層薄紗的妙齡女子。
葉梓醒了,他坐起來,揉了揉眼睛:“還沒走?”
兔抬手,在葉梓微微皺眉中,將他發上的雜草,肩上的花瓣拿下來:“嗯。睡得好嗎?”
葉梓想起了上次在電影院,自己也在他身邊睡著了。明明比他大四五歲,感覺上倒像是他在照顧自己,也夠丟人的。
拿出手機,突然又想起了兔的郵件,便問:“給我講講張淑儀的事情吧,為什么要想殺她。”
張淑儀,就是兔希望他殺掉的人,一個年邁的老婦人。
兔望著波光粼粼的池水,道:“她是我家的老仆人,相當排斥我的媽媽,覺得她條件不好,曾經……賣過身,進這個家也只是因為懷孕了。她覺得我媽不配當這個家的女主人。我小的時候,她曾給我的媽媽下慢性毒,一場小病鬧得越來越嚴重,差點就死了!”
“……”
“發現以后,我爸并沒有懲罰她,只是讓她離開了我們家。而我一直覺得不解氣。我媽因為毒的原因,身體越來越差,現在更是連出去和朋友玩一下都不可能了,天天賴在那個家里,躺在被人遺忘的地方,忍受我爸和其他女人鬼混,又有什么意思……這一切,都是那個老女人害的,所以,我一直想著報仇。”
葉梓翻看著郵件里的信息:“她不就住在這附近么。”
“對。”
“走,去看一眼吧。”
兔有些驚訝:“阿梓,你要動手嗎?”
葉梓嘖了一聲:“傻子才動手呢。我對你這個仇一點興趣都沒有,可我現在也不想回學校,公寓那個地方晦氣重,更不想去。就算是打發時間吧。”
是的,既然兔給了他選擇的權利,只有傻子才會選擇sharen呢。
他已經不想sharen了。
再也不想了。
橘紅色的光芒之中,群群鳥兒在頭頂盤旋飛舞,樹葉沙沙作響,膝蓋高的草上盛開著不知名的野花,層層疊疊。
葉梓走在前方,兔走在后方。
頭發和衣袂翩躚。
有些想要抱怨兔怎么走得那么慢,明明他才比較了解那個老婦人住在哪里的時候,葉梓回頭看向兔,想要催促對方幾句。
然而,剛看向兔,腦袋里的所有語言都消失了蹤影。
葉梓又開始頭痛,他微微皺起眉頭。
然后他聽到了蟬鳴,吱吱吱,吱吱吱,從右耳傳來。
不遠處的,身穿長袖白色襯衫的兔,似乎在剎那間變小了,他的身影,也變遠了。
畫面不斷沙沙作響,像是信號不好的老電影,模模糊糊,嘈嘈雜雜。
那是一個五歲左右的小男孩,穿著海藍色背帶褲、長襪和小皮靴,站在遠方,眼巴巴地盯著自己看。陽光下,他淡色的頭發浮動著,像是鍍上了一層金。
斷斷續續的畫面中,他在朝自己靠近,一步又一步。
他張嘴,叫著自己的名字:
“阿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