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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陽臺上的多肉植物（第1頁）

p>清晨的陽光像融化的黃油，緩慢地涂抹在陽臺上。我站在那里，看著那盆已經(jīng)枯萎的多肉植物。它的葉片邊緣卷曲發(fā)黑，像被火燒過的紙片，曾經(jīng)飽記的肉質(zhì)莖干如今干癟得像老人的手指。p>p>又忘記澆水了。林夏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咖啡香。她穿著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藍條紋睡衣，頭發(fā)隨意地挽成一個發(fā)髻，幾縷碎發(fā)垂在頸邊，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p>p>我伸手碰了碰那株植物的葉片，指尖傳來粗糙的觸感，像是觸摸一張砂紙。上周就說要換花盆。我說。p>p>嗯，我知道。她站在我旁邊，我們之間隔著不到半米的距離，卻像隔著整個太平洋。她的目光越過我的肩膀，落在遠處灰蒙蒙的天際線上，上個月還買了一盆新的，放在臥室窗臺上。p>p>我轉(zhuǎn)過身，看見臥室門半開著，一抹嫩綠色從門縫里探出來。那是一盆小小的仙人掌，圓潤的綠色球l上點綴著細小的白刺，在晨光中泛著微弱的光澤。p>p>你什么時侯買的？我走進臥室，蹲下身來觀察這株新植物。它的土壤看起來很新鮮，顯然最近才被移植過。p>p>林夏跟了進來，她的手指輕輕拂過仙人掌的頂端：上周末路過花店時買的。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店主說這種仙人掌很好養(yǎng)，一個月澆一次水就行。p>p>我盯著那株仙人掌，突然想起我們結(jié)婚時在花卉市場買的那一大束玫瑰。當時林夏抱著花束笑得像個孩子，可那些玫瑰三天后就枯萎了，花瓣一片一片地掉落在地板上，像一場紅色的雪。p>p>為什么養(yǎng)植物？我問，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p>p>林夏沉默了一會兒，她的目光落在仙人掌上：因為它們不會說話。她轉(zhuǎn)過身，眼神直視著我，不會像我們一樣，明明有話要說，卻總是選擇沉默。p>p>我喉嚨發(fā)緊，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勾勒出她眼角的細小皺紋——那些我曾經(jīng)以為只會在年老時才會出現(xiàn)的痕跡，現(xiàn)在卻清晰地刻在她的臉上。p>p>我去上班了。她最終說道，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p>p>我站在原地，看著她走向門口，睡衣下擺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擺動。門關(guān)上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錘子敲在我的心上。p>p>我回到陽臺，蹲在那株枯萎的多肉植物前。它的根系已經(jīng)腐爛，黑色的泥土散發(fā)著潮濕的霉味。我用手指輕輕撥開土壤，看見幾條白色的蟲子在蠕動。這些蟲子寄生在植物l內(nèi)，吸食它的養(yǎng)分，直到它徹底死亡。p>p>這場景莫名讓我想起我們的婚姻。我們是否也像這株植物一樣，被某種看不見的東西慢慢侵蝕？那些未說出口的話，那些被忽略的需求，那些積壓已久的怨恨，是否已經(jīng)像蟲子一樣在我們的關(guān)系里扎根？p>p>手機在褲袋里震動，是主管發(fā)來的消息：下午三點開會，準備一下季度總結(jié)。我盯著屏幕上的時間：上午八點二十七分。距離上班還有不到一個小時，而我站在陽臺上，像個無助的孩子，面對一株枯萎的植物不知所措。p>p>我拿起手機，點開購物軟件，搜索多肉植物。頁面跳出一堆結(jié)果，價格從十幾塊到上百不等。我猶豫了一會兒，選了一盆看起來很健康的，下單。支付成功的提示音響起時，我忽然想起林夏昨天說的話：我們是不是該存點錢了？p>p>也許我們應(yīng)該存錢，也許不應(yīng)該。但無論如何，那株新的仙人掌會在臥室窗臺上繼續(xù)生長，而枯萎的多肉植物將被扔進垃圾桶，就像我們婚姻里那些已經(jīng)死去的承諾。p>p>我站在陽臺上，看著樓下的街道漸漸熱鬧起來。送牛奶的小哥騎著電動車經(jīng)過，早餐店的老板娘掀開蒸籠，白色的蒸汽像云朵一樣飄向天空。生活還在繼續(xù)，即使我們的婚姻已經(jīng)像那株多肉植物一樣枯萎。p>p>也許明天，我會記得澆水。p>p>也許不會。p>p>但無論如何，我們還有彼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