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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雨季來臨時我們成了夫妻（第1頁）

p>民政局門口的梧桐樹在五月的風里沙沙作響，我攥著戶口本的手指節發白。林夏的碎花裙擺被穿堂風吹得翻飛，像只誤入鋼筋森林的蝴蝶。p>p>真要今天領證？她忽然轉身，睫毛在陽光下投出細碎的陰影。我聞到她發梢飄來的茉莉香，混著民政局大廳飄出的油墨味，竟有種奇異的真實感。p>p>我摸出錢包里的照片，那是去年臺風天我們在便利店躲雨時拍的。她舉著紅豆冰沙笑，鼻尖沾著奶油，身后玻璃映出我狼狽躲雨的模樣。你說過，等我能分清醬油和醋就嫁給我。我晃了晃那張褪色的拍立得，現在我連蠔油也能分辨了。p>p>她撲哧笑出聲的瞬間，我聽見大廳電子屏傳來提示音：請a03號到3號窗口辦理業務。那是我們的號碼牌，在褲袋里焐得發燙。p>p>填申請表時鋼筆突然漏墨，藍色的墨漬在婚姻狀況欄暈開。林夏慌忙掏出紙巾，指尖掃過我手背的溫度讓我想起高三那年，她也是這樣替我擦掉草稿紙上的鉛筆灰。那時我們總以為未來有無數個三年可以揮霍。p>p>走出民政局時暴雨突至。林夏把傘傾向我這邊，自已右肩很快洇出深色水痕。我們像兩只笨拙的企鵝擠在傘下，她的高跟鞋踩進水洼濺起水花，打濕了裙擺上繡的梔子花。p>p>其實我害怕。出租車啟動時她突然說。后視鏡里她的側臉被雨水模糊，昨天整理房間發現媽媽當年的離婚協議書，藏在她繡著并蒂蓮的枕套里。p>p>雨刮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扇形軌跡。我想起上周去她家吃飯，餐桌上永遠擺著兩副碗筷——即使她父親已經三年沒回家。玄關處那雙沾記泥點的男士皮鞋，始終保持著隨時可能被穿走的姿態。p>p>新房是租來的老式公寓，陽臺欄桿生著紅褐色的銹。林夏踮腳去夠晾衣架時，我看見她后腰露出的一截淡青色胎記，形狀像被云朵遮住半邊的月亮。這個秘密我藏在心底七年，此刻卻突然失去了炫耀的資格。p>p>深夜暴雨敲打窗戶的聲音像無數碎冰墜落。林夏在身邊翻了個身，睡衣領口滑落露出鎖骨處的疤痕。那道月牙形的印記是她十五歲車禍留下的，當時我抱著血淋淋的她沖進醫院，在走廊里哭得撕心裂肺卻連掛號費都湊不齊。p>p>冷她無意識地往我懷里鉆。我打開電熱毯開關，金屬外殼燙得掌心發紅。在逐漸攀升的溫度里，我數著她平穩的呼吸聲，突然意識到婚姻就像這臺老舊的電熱毯——我們永遠不知道它會在哪個瞬間突然失靈。p>p>清晨被陽臺的滴水聲驚醒。雨停了，積水倒映著破碎的云霞。林夏赤腳站在廚房，睡裙下擺沾著面粉，正笨拙地捏著餃子皮。陽光穿過她發間，在地板上投下毛茸茸的光暈。p>p>第一次包餃子。她舉起一個歪扭的面團，像不像我們？我湊過去看，發現那團面確實像極了當年在美術課上畫的我——比例失調的四肢，歪斜的五官，卻被她用橡皮擦出朦朧的光暈。p>p>樓下傳來垃圾車叮當聲。這個瞬間我突然明白，婚姻從來不是解開青春期的謎題，而是兩個帶著傷痕的人，決定把各自的碎片拼在一起，賭那些缺口終將在歲月里長出新的紋路。p>p>林夏把第一個煮破的餃子夾給我：賠罪。我咬開混著面粉的餡料，嘗到了淡淡的甜。或許這就是答案——當我們終于學會在破碎里尋找完整，在不確定中握緊彼此的手，那些年少時不懂的愛，早已在生活褶皺里悄然生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