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這樣的生疏。
靈默抬頭看他,入眼一雙碧青劍眉,帶著點酒意,飛揚肆意。這就是她的新婚郎君了,原來是見過一面的,哥哥讓自己放心,是早早就做好了準備。
她用力擦完眼眶,“今日妝太重了,方才睫毛掉了下來,眼睛癢癢的。”
“沒關系的。”沈蘭真說,“難受的話,把妝卸了吧。”他把外榻裝好的熱水銀盆提來,仿佛做這些瑣碎小事,才讓他感到踏實。
他擰了擰干巾帕,動作順暢,遞到靈默面前,“你擦擦吧。”
靈默不知道她可以叫那些仆役進來幫她洗掉,她哪里做過這些事,正如沈蘭真所料,她粗淺擦了幾遍,漆黑的睫毛和粉色的妝面仍有殘余。
他終于伸出自己的手,“我來幫你吧,往后便是夫妻了。”
覺得自己很不爭氣,靈默慚愧地,“麻煩你了。”
沈蘭真那條曾經傷過的左腿微微發熱,原來是疼痛的幻覺。他面色紋絲不動,走近了繡床,半蹲下來,仔細擦著靈默的臉。
果然只有巴掌大。
就像把臉習慣抬到侍人手上一樣,靈默把下巴貼到沈蘭真的手上,不想讓對方太辛苦,可是對方仿佛很喜歡做這件事,輕輕揉拭了很多遍,讓她覺得嘴巴都有些紅了,只好問,“好了嗎?”
沈蘭真擦了好幾遍,腦中已然可以清晰勾勒出靈默的骨相,應當有著娟貴華麗的人生。
與他長著粗繭的手極不般配,若非意外,他這樣的手一輩子也不可能觸碰到她。
沈蘭真慢吞吞收回手,說,“現在好了,你要去妝臺檢看一下嗎?”
靈默這才知道還有妝臺,“不用了。”斂眉盯著自己的珠鞋,聲音細細的,“你要在哪里就寢呢?”
她已經做好獨守空房的準備,兄長說她們只用做表面上的夫妻。
沈蘭真愣了一下,聲音也輕了,“你現在,想要就寢嗎?”
靈默頷首,學著哥哥的話,“沈公子禮數周全,我可以住在偏院,到時候……”
沈蘭真止住她的話,“不會讓你住偏院的。”喉頭緊了緊,覺得哪里出了誤會,“也沒有只和你做假夫妻的想法,是見了你之后才求娶的,我雖長年行于軍伍,潔身自好,對我而言,這是一生一世的事,我從未想過要敷衍。”
沒有人教過靈默要怎么對待這些男子自顧自傾訴情意的話,她唯一做過的是接受,那個人是崔邈。
她嘴唇動了動,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
沈蘭真臉上仍然掛著笑,“沒關系的。”
兩個人的距離不遠,沈蘭真可以清楚看到她變得茫然的臉,不自覺蹙起的眉間。
她是不懂得拒絕,寧愿自己不舒服,也不讓別人難堪的善心小姐。
于是他起身,走近了她,“我原名沈真,往后可以喚我字名,不要拘禮,我不想外面的那些人聽了,便知道我不得你的喜愛。”
沈蘭真把姿態放得這樣低,靈默搜腸刮肚,也不知道該怎么叫他,學著那些仆役,“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