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能怎么辦?你爹我就是個石頭匠,咱們小地方的人,胳膊怎么擰得過府城里的富戶?最出息的親戚,拿出手指頭仔細掰扯,嘿!算下來還是阿蟬她爹,伯元!”
祝鳳蘭想說什么,嘴巴顫抖了下,到底是說不出旁的話了。
瞧著閨女這模樣,祝從云也不好受,想了想,他語帶寬慰,道。
“傻丫頭別多想了。咱們這樣的人家,瞅著不平的事,想多了,那不是懲罰別人,折騰的是自己,除了心焦,沒半分用處。”
“而且,吳家那管事說了,傷人的表少爺當下就叫吳老爺命人綁了,口上塞上粗布,說要送到莊子上拘著。”
至于伯元——
祝從云伸手進燈籠,布滿老繭的手也不怕燙,撥動了被燭油浸潤的燈芯,讓這燭火更亮一些。
他也能想明白伯元的想法。
做了惡事的表少爺算吳家的遠親舊友,不是吳家人,吳老爺表了態,他怎么好再多計較?吳王兩家更是沒仇。
吳家富貴,吳家小姐貌美,王伯元雖說是個秀才,可都說窮秀才富舉人,家無恒產,他也只是個窮秀才。
多年舉業沒有分毫再進一步,反倒回回趕考,花費了家里積累的銅鈿,更是敗了家,一介秀才,他們胭脂鎮人眼中頂頂出息的人,在府城竟然得抄書掙銅鈿。府城居,大不易啊。
算下來,吳家這門親,算是一門好親。
過日子就是這樣,有時閉一眼,糊涂一點,比清醒的計較要好過許多。
“失去了,就莫要揪著那失去的東西,要想著以后能得些什么,伯元,怕是想開了。”
“呸!”祝鳳蘭重重呸了口氣,燭火下的面色有些兇,“我就知道男人守不住,表弟這秀才公也沒差,說到底,孩子和媳婦間,就是媳婦更重要!”
“爹,咱們先不把阿蟬給送回去,”她想了想,咬牙,豪氣地撂話,“我養著!”
“成成成。”祝從云應下,“這頭傷也不適合奔波,水路也不成,丫頭就先在我這兒住下吧,正好,你娘前些日子還和我抱怨,說家里沒個孩子,靜悄了些。”
“對了,這個你拿給阿蟬。”臨走前,祝從云拿了個布兜遞來。
祝鳳蘭好奇,打開一瞧,原先還期待的目光,瞬間皺了眉。
無他,布兜里裝的是一塊石頭,有幾分眼熟,仔細一瞧,白日里,王蟬坐棺槨上時,手中拿的便是這塊石頭。
“這拿了做什么。”祝鳳蘭嫌棄,“棺材里擱的,晦氣,阿蟬都沒事了,和那口棺一起燒了就是。”
“瞎說什么。”祝從云是石匠,生平最寶貝的就是石頭,聽不得石頭的一句孬話,閨女兒也說不得。
“你知道啥,這石頭和阿蟬有緣。”他提了燈,湊近石頭,讓祝鳳蘭瞧石頭上的紋路,“吳家那幾個下人說了,砸阿蟬的就是這塊石頭,你也瞧到了,破棺的也是這塊石頭。”
“因它死,又由它生,這是大緣。”
石頭的紋路,隱隱勾連,瞧著像一只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