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筠在屏風后面坐著,手指頭把帕子絞來絞去的。
怕自己的顧郎出事。
她心里明白,顧昭這是在故意嚇唬那些人。
昨天那封密信里寫著“已在你身邊”這五個字,就像一根刺一樣,扎得他倆心里難受。
散會之后,顧昭把蘇小棠單獨給叫住了。
這姑娘穿著月白色的短衫,她可是蘇州出了名的織戶家的女兒。顧昭壓低了聲音對她說:“小棠啊,你去賬房把上個月那本‘北運明細’拿出來。然后,你把其中半頁賬改成假的,把給薊遼的鐵料數目多寫上三千斤?!?/p>
蘇小棠一聽,眼睛立馬就亮了,說:“公子,您這是要引蛇出洞?”
顧昭笑著說:“真聰明。”
顧昭伸手從袖子里頭掏出半塊虎符,說道:“你瞧那賬冊第三頁的右下角,拿朱砂在那兒點個梅花印就行。真的虎符我自己留著,假的你再給放回去。”
第二天未時,蘇小棠一路小跑著沖進了顧昭住的廂房。
著急忙慌地說:“公子啊,那假賬被人給翻出來啦!”
顧昭接過蘇小棠遞給那半頁紙,就著窗戶透進來的光亮仔細看。
只見那第三頁右下角,真有個淡淡的墨點,淡得都快看不見了,形狀就像一朵五瓣的梅花。
“這記的是哪一筆賬?”
蘇小棠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回答:“是上個月十五那天,周老爺用漕船運的五十車硝石。我仔細查過了,在真的賬冊里,這批硝石是運到薊遼那邊去鑄炮彈用的,可是在假賬里,多寫了二十車?!?/p>
顧昭聽了,氣得想殺人。
自己早就該想到的。那個叫白梅的盯著的根本就不是銀子,而是北邊的火器。
溫體仁想要養私兵,最害怕的就是薊遼那邊的大炮了。
亥時三刻,到了文瀾書院。
顧昭換了一身洗得都發白的青衫,頭上戴著方巾,混在那些抄書的書生里頭。
他翻著《兵部邸報》,眼睛的余光卻在悄悄打量正在給學生講《春秋》的老儒。
那個人穿著葛布做的道袍,下巴下面留著三縷長長的胡須,正是東林黨的舊人張敬之。
顧昭輕聲喊道:“張先生?!?/p>
他端著茶碗靠過去,說道:“學生這幾天聽人說起‘白梅’倆字兒,也不知道這里面有啥典故?”
張敬之的手猛地一抖。
他抬起眼問道:“小友是從哪兒聽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