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囈
天色漸明,沒有死魚的黃江干凈澄澈,如同一面明亮的鏡子,倒映著熹微的晨曦,傷痕累累的風翼號。
和往常一樣,太陽早早探出頭。
顧孟然穿著厚厚的防護服從空調房出來,踩著被日光照射的露天甲板,竟然沒有感受到之前那種炎熱難耐的窒息感。
熱還是有點熱,穿著防護服悶得慌,但日光收起了鋒芒,不再毒辣灼人,很明顯,開始降溫了。
沒有在甲板上停留太久,顧孟然拎著一壺裝滿開水的電熱水壺,跟做賊似的打開玻璃推拉門,躡手躡腳地走進梁昭的臥室。
梁昭還在睡,從平躺換成了側躺,被子緊緊裹在身上,將自己包裹得密不通風,像一個超大號糯米粽。
病人覺多,現在也才早上六點出頭,顧孟然并未多想,放下燒水壺給梁昭掰藥片、兌沖劑。
昨晚那顆紅疹很難不讓人不在意,備好藥,見梁昭仍沒有醒來的征兆,顧孟然繞到床的另一頭,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
被子一掀,還未看到紅疹,梁昭蒼白如紙、滿是汗水的臉頰映入眼簾,顧孟然頓感不妙。
他似乎非常熱,悶在被子里出了很多汗,整個人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的,額頭、鼻翼全是汗,頭發也shi漉漉的。
發燒捂汗可不是明智之舉,顧孟然見狀趕忙拽著被角,跟剝洋蔥一樣,放輕動作一點點將梁昭從被子剝出來。
被子堆在一旁,大汗淋漓的梁昭毫無遮擋地闖入視線。
小腿、手臂、脖子……斑駁在皮膚上的紅疹格外刺眼,顧孟然還沒來得及細看,睡夢中的梁昭雙手抱臂,身體忽然劇烈顫抖起來。
“冷,好冷……”
夢中人似醒未醒,烏青的嘴唇翕動,似夢囈般低聲喃喃。
大量出汗又覺得冷,顧孟然扯過被子蓋在梁昭身上,隨后快步走進洗手間,端了一盆熱水出來,坐在床邊擰開毛巾,用溫熱水給梁昭擦拭了一遍身體。
擦身體,量體溫,給紅疹涂抹藥膏,一套流程下來梁昭還是沒有醒,裹著被子昏睡,尤其是在顧孟然動作不算太輕的情況下。
顧孟然再遲鈍也意識到了不對勁,隔著被子輕輕拍打梁昭的xiong口,低聲呼喚道:“梁昭,醒醒梁昭,起來吃點東西,把藥吃了再睡。”
昏睡卻沒有完全失去意識,梁昭對外界的聲音還是有反應,大概是嫌他吵鬧,光潔飽滿的額頭微微皺了一下。
沒有因對方的反應而不滿,顧孟然慶幸他沒有完全昏過去,懸著的心漸漸落回實處,額頭上的汗珠比梁昭這個病人還要密集。
小歇了片刻,顧孟然將配好的藥片和放涼的沖劑拿到床邊,趁梁昭還有意識,順著唇縫將藥片一粒一粒地塞進嘴巴里。
不用他強行喂,藥片入嘴苦味蔓延開,梁昭的眉頭擰得更緊了。而后顧孟然將沖劑送到他嘴邊,梁昭迫不及待地咬住吸管,就著沖劑將藥片咽了下去。
發燒、出紅疹、昏睡,梁昭的情況不算好,但也不算太糟糕。根據顧孟然查閱的資料,這些癥狀與水痘初中期癥狀基本吻合,除了發作速度稍微快了一點。
幾個小時發燒,十個小時之內出紅疹,按照這個速度,今天的紅疹應該會大面積蔓延,或者變成和那群人身上一樣的透明水泡才對。
剛才抹藥的時候顧孟然看得很仔細,紅疹多而不密,密恐患者尚能接受的程度。而紅疹依舊是紅疹,邊緣泛紅,頂端微微有些白,沒有變得特別大,也沒有變成透明水泡。
這是不是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