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把冷水臉重新啟動大腦,他給班長鄭易飛包了個大紅包,明里暗里提醒對方囤點物資,下雨盡量往高原走。
而后他將梁昭的電話號碼保存,又搜索號碼添加微信,直到梁昭通過他的好友申請,顧孟然這才漸漸有了即將與梁昭重逢的實質感。
梁昭,梁昭……這輩子,換我來保護你。
說來慚愧,上輩子與梁昭相遇之前,顧孟然對這個人一點印象都沒有。后來他絞盡腦汁回憶,僅僅找回一點模糊的記憶。
成績好,不合群,一個陰郁沉默且毫無存在感的少年。
天災之年物資匱乏,十塊餅干,顧孟然被賣了出去,從一個秩序混亂的小島,輾轉到另一艘看似光鮮的巨型游輪。
無牽無掛,哪里都可以安家,那時候顧孟然對顧德誠已經徹底死心了,可他還想活著,便順其自然地留在了游輪。
一起登船的年輕人很多,顧孟然起初單純地以為,他們是被買來做苦力、當奴隸的,用勞動力換口飯吃。
直到后來,船長室每逢夜晚總是傳來不堪入耳的聲響,有人逃跑,有人自行了斷,有人自薦枕席,顧孟然這才意識到,他們不僅是奴隸,還是猥瑣油膩中年船長的“后宮”。
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顧孟然逃了。
逃亡途中不幸墜船,巨輪鋒利的螺旋槳硬生生切斷他的右腿,半張臉也被無情地撕爛絞碎。
殷紅的血液染紅了大片海水,那群人以為他死了,以此為代價,顧孟然逃過一劫。
泡在冰冷的海水中,宛如一具尸體。顧孟然放棄了,他隱約看到外公外婆笑著向自己招手,可就在他邁開步子走過去的那一瞬間,一雙溫熱的手用力托住了他。
“堅持住顧孟然!別,別放棄。”
救他的人正是梁昭,被他遺忘的梁昭。
“t恤會不會太隨意了?西裝,嘖,西裝也不行,太刻意太正式了。哎,到底穿什么好啊?”
暮色沉沉的傍晚,臥室燈開到最大,行李箱橫放在過道,床上亂糟糟的衣服堆成小山包。
而房間的主人正站在一面等身鏡跟前,一會兒穿,一會兒脫,來回換了不下十套衣服,活像個賣衣服的主播。
原本聽到動靜來湊熱鬧的孟高陽:……
蒲扇不搖了,笑容也消失了,老爺子緊盯著如孔雀開屏一般的顧孟然,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
顧孟然渾然不覺,又從床上抖開一件襯衫,扭頭看向老爺子,“外公?外公你愣著干嘛,給點建設性意見呀。”
老爺子眸色一沉,“我意見你個頭!顧孟然,你老實交代,你今晚到底跟誰去吃飯?”
“不是都說了嘛,”顧孟然解開紐扣,將襯衫套在t恤外面,自顧自地照鏡子,頭也沒回道:“初中同學,男的。放心吧,沒有禍害別人家小姑娘。”
孟高陽嘴角抽了抽,“放心?顧孟然,你是我養大的,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從來不在意形象,成天穿個拖鞋就往外跑的人,跟一男同學吃飯你打扮什么?”
腳下人字拖格外扎眼,孟老爺子說完,默默往門后挪了半寸。
顧孟然沒空在意,他被老爺子問得一愣,過了許久才回過神,小聲嘟囔:“沒打扮,只是……只是老同學好久沒見了,也不能太邋遢吧?”
底氣全無,聲音越來越小。
老爺子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輕哼道:“懶得管你。不是和別人約好七點嗎?光顧著收拾,也不看看時間。”
顧孟然掏出手機一看,猛地一拍腦門,“糟了!”
夏日晝長,七點天還沒黑。彌漫在空氣中的黃霧仿佛給城市按下快進鍵,行色匆匆的人群無一停留,往日熱鬧的商場略顯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