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病號哪比得上正常人的反應,顧孟然眼疾手快,覆手按在他xiong口,輕輕拍了兩下,“沒、沒事,快睡覺。”
梁昭顯然不相信,一臉狐疑地看著他。
顧孟然壓下籠罩在頭頂的恐懼,有些難為情地笑了笑,“好吧,就是感覺……你的喉結比我大好多。好了好了,不聊了,你趕緊閉上眼睛睡覺。”
“好。”梁昭應了一聲,緩緩閉上眼。
白天睡了很久,梁昭以為自己會睡不著。本意是閉上眼睛裝睡,讓顧孟然放心離開,不料閉眼不到五分鐘,突如其來的倦意拉著他一點一點地下沉。
睡著了,意識卻很清醒。
梁昭做了一個夢,一個奇怪又極為漫長的夢。
夢境將他拉回到多年前,奶奶住院前夕,他仿佛坐在電影院里的觀眾,看著奶奶查出癌癥,日漸消瘦,最后在他面前徹底失去生機,變成一盒毫無溫度的骨灰。
畫面一轉,梁昭帶著為數不多的行李,告別學校,開始了他的流浪之旅。他做過汽修工,端過盤子洗過碗,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也沒有什么想要的,純粹為活著而活。
直到某天,他在網上看到一則招聘啟事——海員招聘。
工資高,長期在海上漂泊,通常十天半個月都很難著陸。梁昭心動了,不是因為工資,單純覺得那樣的生活適合自己,他就應該在海上飄著,了無牽掛,無須靠岸。
但后來他還是沒能成為一名海員,因為走到海員培訓中心門口時,剃刀懸在頭頂,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六根不凈,仍有放不下的執念,斬不斷的紅塵。
梁昭端坐“電影院”,看當年的自己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四處打聽顧孟然的消息。而后得知他在新京,梁昭買了當天晚上的火車站票,一路站到新京。
沒有成為海員,他成了一名船員,漂流在云田與新京之間,每逢輪休去新京大學走一圈。
不刻意尋找,不刻意接近,遠遠看一眼就好。
重溫往事并不美好,更多的是尷尬,為曾經的所作所為,為曾經如陰溝老鼠的自己,自慚形穢。
畫面一幕幕閃過,時間來到顧孟然主動聯系他的那天。
梁昭對這一部分很感興趣,看得非常認真,因為他知道自己當時在做什么,所以在心里默數,顧孟然還有多久打來電話。
十、九、八……
倒計時完畢,電話鈴聲依然沒有響起。
梁昭還以為記錯了,可接下來,畫面飛快閃過,火山噴發、地震、極端高溫、強降雨……
那通沒電話似乎產生了蝴蝶效應,災難相繼發生,陸地逐漸淹沒,梁昭沒有接到電話,沒有登上風翼號,沒有與顧孟然重逢,他始終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