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滔滔不絕搞出這么一大篇嘲諷,把在場人都聽呆了——當然,除了段昀弘。
王室和其他貴族是感慨于寧非的膽量和狂妄,居然敢在這么多“動動手指就能捏死他”的人面前,講一堆如此粗俗不堪、如此對教會大不敬的話。順便,他們也在心里暗樂教會居然會出這樣的大樂子,夠他們回頭討論嘲笑好久了。教會的人則是對平民頤指氣使慣了,沒想到一個平民居然敢在這種場合、在他只身來到的情況下,當面對教會的高層大放厥詞。
還是如此污穢、扭曲、極具羞辱的話!
反應最大的自然是彌亞爾,他的臉都漲紅了,瞪著寧非:“寧醫生,你可不要在國王、皇后和神官的面前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我可說的是大實話,我對每個教會里來和我說話的人都這么說,畢竟我確實還沒收到診金嘛。不過,我也沒想到教會的債這么難催。我都見一個說一次了,到現在也沒見著錢。”寧非輕輕搖頭,嘖嘖感嘆,“我可是平民,不像教會醫生能白吃白住。一百塊都不給我,那我以后可不敢再接教會的工作了……”
彌亞爾眼睛都要瞪紅了。
他屢次想張嘴打斷寧非,卻找不到說出口的話語。彌亞爾畢竟還年少,哪里跟得上寧非這種陰陽怪氣的節奏。他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要不是王室、公爵、伯爵等在場,他也還勉強記得自己得端住準·圣子的形象,指不定就當場發飆了。
恰在此時,彌亞爾聽到身后傳來一聲“嗤”。
是段昀弘低低笑出了聲。
本來因為現場太嘈雜,其他人沒聽到的。但彌亞爾就在他前面,唰地回頭看他,導致眾人的目光也齊刷刷轉了過去。
王室和其他貴族:……哎這你也憋不住,看笑話都不會啊?
彌亞爾則是立刻“調轉槍口”,皺眉盯著段昀弘:“安德魯伯爵,難道您相信這種荒謬的發言嗎?這個平民在污蔑教會,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
段昀弘看了寧非一眼——恰好寧非也在看他,兩人對視了——又收回目光,徐徐道:“不管這事是不是真的,一百塊就能污蔑到教會,這事本身不是挺好笑的嗎?如果是污蔑,怎么不把金額說大一點,一千、一萬,不是更有效果。如果不是污蔑,為什么教會連一百塊都不愿意付呢?”
彌亞爾道:“事實不是他說的那樣,是他自己不愿意拿錢的!”
“真可笑,我付出了勞動,憑什么就說我不愿意拿錢。”寧非朝他伸手,“我現在可愿意拿了,那你付吧。”
彌亞爾:“……”
他恨不得用力打一下寧非的手。他今天是穿得很華美莊重,可一塊錢也沒帶在身上啊,哪個準圣子會在兜里還塞一堆錢?
“夠了。”一直沉默的神官之一終于開口,“寧醫生是吧?你要收取診金,是你該做的,但你該去教會,按照正常途徑取走。現在混入了王室的宴會,猶如乞討一般乞求一百塊,未免有些太不知禮數。不過你是平民,不懂這些也很正常。我讓人來把這一百塊給你,你走吧,不要再在這里做拙劣的表演了。”
這話一出,段昀弘知道,寧非不會善了了。
作為被寧非懟過無數次的人,段昀弘最知道他的殺傷力。以往他會忍,都是為了后續的任務。現在他都主動攻擊彌亞爾和教會了,指望他會先退讓,就幻想去吧。
話又說回來,當寧非的攻擊對象不是自己的時候,段昀弘還是很喜歡看他表演的。唇槍舌劍的,犀利至極,猶如利刃出鞘,太漂亮了。
不過寧非就算不說話也很漂亮。
——紫色很配他。不過這個xiong針和戒指是怎么來的,別人給的?……
就在段昀弘盯著寧非發散思維的時候,寧非果然毫不懼怕神官的威懾,開口反駁了:“拙劣的表演?我催教會欠了我幾個月的一百塊是表演?那好,你覺得我不懂貴族的破禮儀,我們就用平民的方式,把話講得更直接一點!”
他直接提高調門,這下可好,周圍的人本來就偷偷關注王室這里怎么了,現在堂而皇之地偷聽了。段昀弘心里發笑,扭頭看向現場的樂隊的方向。正好指揮也在偷偷關注局勢,段昀弘打了個手勢,音樂聲就隨之停了下來。
本來嘈雜的宴會大廳,竟然在這一番操作下,逐漸安靜。
氣氛驟然凝滯,給人一種張不開嘴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