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拉黛爾,她最早病發(fā),病得最重的時候正好倒下的人最多,真真是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最嚴重的時候,喊了半天也沒人喂她喝水。她只能自己顫顫巍巍爬起來,摸到床頭的杯子,看看里面是否還剩了水。然而拿起杯子,看到只有不知何時死在里面的蟑螂尸體,嚇得她一松手,杯子直接砸碎在地。
終于,在醫(yī)生和送物資的車夫都越來越不想靠近這座病魔之地的時候,拉黛爾收到了一封信。
沒有署名,沒有問候,只有一個問句。
——學會聽話了嗎?
——夢如潮水
教廷最后出面,把拉黛爾家里的情況控制下來了。
其實不出面也不行,因為瘟疫已經(jīng)開始在首都蔓延,為了盡快處理,必須采用雷霆手段。拉黛爾家畢竟是貴族之家,總不好把他們?nèi)耙淮涡蕴幚怼绷耍患由稀笆プ印痹敢鈳ш犎ヌ幚恚虼死鞝柤铱梢哉f是從生死關頭被拉了回來。
雖然這場傳染病導致宅邸里死了兩老一少的仆人,還有兩人喪失了工作能力,不得不告老還鄉(xiāng),但這個家庭總算是死而復生。不過人雖然緩過來了,還因為已經(jīng)感染過而產(chǎn)生了抗體,其他貴族卻依舊不敢和他們來往。這個年代的人,可聽不懂什么“短時間內(nèi)不易復發(fā)”的原理。他們只覺得拉黛爾一家人先病了,就是傳染的源頭,就晦氣、危險。因此,拉黛爾的那些所謂“好友”,也紛紛離她而去。除了偶爾假惺惺關懷一下的信件,人影是一個不見。
更有甚者,連拉黛爾以前常去的店鋪都不待見她了。對方說得很委婉,但拉黛爾聽得分明,就是“恕不接待”的意思。畢竟這些店鋪還要接待其他貴女的,她們要是知道拉黛爾來過,肯定不來了。店鋪總不可能為了一棵樹放棄整個森林,于是拉黛爾就成了“全城最不受歡迎的貴族小姐”。就連帶有家族標志的馬車駛過街道,也會被路邊的民眾掩面躲避,甚至有小孩把石頭往窗玻璃上砸。
這一來二去的,拉黛爾徹底老實了。
能好好說得上話的,只剩自己家里的人和郁周,以及偶爾會來的寧非。拉黛爾實在不想失去這僅剩的交流機會,她也實在怕了這兩人的手段。前一次反抗死了一只寵物,這一次反抗就差點全家團滅,她短時間內(nèi)是再也不敢生出反抗的心思了,只能乖乖學習——主要她也沒別的事可干。就算她已經(jīng)意識到這就是兩人pua她的手段,也毫無辦法。一旦郁周消失兩天,她無人說話、無處可去,那種被孤立、被無視的感覺,會讓她焦慮得發(fā)瘋。
她變成了那只飛不出籠子,只能任人拿捏的“金絲雀”。
“為了控制她,故意放縱傳染病在她家里、在全城蔓延,甚至死了人都不足惜。”
又一次師徒倆單獨會面的時候,郁周拿出了“讓我來考考你”的派頭:“說說你對這件事的看法。”
“沒什么看法。”寧非回道,“傳染病本來就存在,傳染的不是拉黛爾也會是別人,城市陷入瘟疫不可避免。你不過是利用了這一點。”
郁周支著下巴:“你不會怪我太晚把藥方和防治方法拿出來?”
“這有什么好怪的。這世界的人本來就沒這些,你不拿,任其發(fā)展,也很正常。”寧非繼續(xù)淡定回答,“你拿出來,以我的名義發(fā)布,反而是便宜了我。”
“給你是因為教廷更方便出手。”郁周微微一笑,“你有了這些‘本事’加身,貴族和教廷里那幫老色批也不敢輕易動你了吧?”
“他們?無所謂。就算沒有你給的藥方和防治方法,我也能權衡他們。”寧非淡淡回道,“自負老男人的通病,以為自己是最特別的。如果我對別人特殊一點,那一定是我被迫的,他們自己就會相互斗爭、制衡了。說到底,誰能第一個獲得圣子的青睞,是他們的游戲,也是他們的‘戰(zhàn)斗’。他們的較勁本來就可以再持續(xù)一段時間,你給了我這些錦上添花的東西,也不過是能延長一點他們的耐心而已。”
“你果然很擅長這套。我就知道,從那種地方出來的人,還加上這張臉,肯定很懂得拉扯人心。”郁周上前,手指捋過寧非的半長頭發(fā),輕笑,“不過,現(xiàn)在好歹還是我罩著你的。要是真有需要,你也可以講,總歸不至于讓你遭了大罪還得忍著。催債人只是份工作,不至于還讓你為了活命而只能逆來順受。”
“放心,我自認為還挺擅長告狀。”寧非偏頭躲開他的手,回道,“至少目前,不用你專門為了我再拿出什么好處來保我。不過,你為了拉黛爾拿出來的好東西,順道給我了,我也很樂意接收。”
“哈,那是,拿肯定是得拿出來的,但東西不能給她本人。”郁周徐徐說道,“我要這些手段在拉黛爾的環(huán)境中起效,我要給她一種錯覺——只要她認輸、聽話,就會馬上出現(xiàn)好轉。她會認為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只能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