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她最是清楚,他在大婚之夜,死在自己懷中。
她不知自己生于何處,只知道兜兜轉轉與他一見如故;可他終是人軀總有油盡燈枯之日,她則容顏不改與世長存,明明清楚,“師尊早已死在了那前大婚之夜。”
新婚本該花燭洞房,她卻親手掩埋枯骨,為亡夫立一座不朽石碑。
他持有天地間最為純粹的愛,守護四洲只為來日朝陽、明月依舊;他,不得見過繁華世界,燈火璀璨,廣廈之蔭斷然與世長辭。
自己,拜別泛涼墓碑,手握符箓,行至萬水千山,替久居黃泉的夫君守護人間。
……
不辨日月混沌間,萬物覺頭腦發酸,耳畔傳來低沉粘膩的聲音,如昔日般、含糊其辭中透著甜潤,像是浸滿了蜂蜜的果子,明明難以入口,卻引得人來人往的嘗試。
那人說道。
“別來無恙。”
雪落眉眼,深思迷惘;記憶途勝波瀾。…………
雪落眉眼,深思迷惘;記憶途勝波瀾。
……
那日。
夏雨慷慨,落在屋檐上敲醒了沉睡的萬物,她揉揉眼睛環顧四周;床沿桌椅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再轉向床的另一側,哪里本該是……空蕩蕩的,或許很多年前,就是空蕩蕩的。
她推開門,正巧遇著位風流倜儻男子撐傘于雨下,蹲坐在池塘側輕巧的拎著魚食袋子發呆;萬物睡醒頭腦發昏,向前一步、然則那人卻轉過身,道,“你是哪兒的弟子?怎么來禁地?”
萬物一驚,有些好笑,嘴角上揚間轉而看向遠處高樓林立,碧色瓦片在蒙蒙細雨中反射出愉悅的亮光;她低頭望向自己手臂,睡著時磕磕碰碰、壓出的印子痕跡還未褪去;快行幾步,來到池塘靜觀。
水面欲靜而雨滴不止,明鏡一般的池面上道道漣漪環環相扣,望著臉上依舊存在的疲憊之態,身旁那人道,“哦,我好像……聽聞這處閣樓中住著一位修力高深的弟子,相比就是你了?即為大師姐可不敢罔顧修行,既然睡醒時分記不得前塵往事,便去山下采些藥來吧,順帶的、見見著世道。”
“你是?”
“人兒都叫我……”男子青絲垂地,被雨水盡情泡shi、上掛有幾朵落花、落葉,枯枝倒像是琥珀飾品、為其點綴了絕世容貌,他遲疑片刻,“等你回來,若是我還在再告訴你罷。”
萬物歪著腦袋,眼前人沒有惡意,周身散出的溫和修力陣場猶為令人安心、沉醉;她活動著身體發出清脆的骨骼碰撞聲,行禮道,“謝過師尊。”
……
這是自己下山的原因;至于路上遇見的燕克冬等人,種種事宜似是已經隨著多日連綿雨匯成的涓涓細流消散在了汪洋記憶湖泊之中;她感受那只溫柔的手,散出丁香、夢曇、點星諸多花的香氣,令人回味著。
她眼皮覺得沉重,睫毛彎彎不愿睜開;伸手環住那人的肩膀,向其脖頸處湊去,那里溫暖、有自己千絲萬縷思念的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