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計也不好惹,當即便回懟,“誰發(fā)火我瞧不起誰!”
“你!!!”
“齊猛!”姚月娥語氣肅然地呵住了他,轉頭對那伙計道:“小哥說得很有道理,我家伙計不懂規(guī)矩,護主心切,還望小哥海涵,不要跟他計較。不過……”
姚月娥頓了頓,眼神落在堂院左邊的一溜展臺上,問那伙計道:“我有一款瓷盞在陽光下才能見得其美,其他的展品就算了,只是這一款,能不能放一只在那一處的展臺上?不耽誤什么。”
伙計生得瘦弱,方才被齊猛那么一拎,面上崩著,心里其實是害怕的。如今聽得姚月娥這春風化雨的兩句,心里很是受用,于是便點頭,說先看看姚月娥要放過去的盞。
姚月娥從箱匣里捧出了那只曾給薛清看過的烏金盞。
這不看還好,一看那伙計的神情便肉眼可見的為難起來,他嘆口氣,指著那邊展臺上已經(jīng)放好的瓷盞道:“看到?jīng)]?那個是何家窯廠的展臺,你這烏金盞好巧不巧,人何老板也燒。你讓我這么擺一個過去,不是明晃晃打人家何老板的臉么?這我可是真幫不了你。”
伙計拒絕了姚月娥,擺擺手走了。之后便有人過來檢驗了各家瓷盞,確認了擺放的位置。
離開的時候,姚月娥越想越覺不是滋味,她在報名申請上分明填寫了展出要求,位置遠近不是問題,關鍵是得有光。如今她四下環(huán)顧,才驚覺自己竟然被安排到了全場最暗的角落,心里頓時就明白了這是怎么回事。
于是她干脆趁得驗貨人不備,偷偷藏了只盞進袖子。
巳時正刻,以黃慈為首的評審團落座。他今日穿了身灰茶色絹質直裰,襯得他整個人容光熠熠,絲毫不見被陳方平之死影響的陰霾。建州府知州和薛清分坐于黃慈兩側,再往外幾個,就是些瓷茶愛好的藏家。
品鑒先由幾位主審觀看后提名,再由專人取來,在堂院正中的長案向眾商戶展示。而姚月娥也在此刻偷偷混進了商戶之中,想看看這幫人準備耍什么花招。
不多時,展會正式開始,隨著展臺上遮布的揭開,一只只各式各樣的瓷盞,在眾人面前一一亮相。
也是這時姚月娥才發(fā)現(xiàn),站在她所處的商戶觀展位,角落里的那些瓷盞,根本難以看清。而正位上的評審也都像是說好了,紛紛只叫看何家、邱家和林家?guī)孜活H有名氣的大家作品。
她的那些瓷盞一個因著距離遠,一個因著光線差,一直默默陳列在角落,很是副無人問津的慘樣。
這一幕,也恰巧落在了假扮行商、混在人群的封令鐸眼里。
不知怎的,有一瞬間,他又想起那只曾經(jīng)伶仃掛在封府廊下的香囊,不覺恍惚了一下。
那日姚月娥在龍窯前笑靨如花的樣子突然闖進來,封令鐸想起她院子里挨挨擠擠的泥胚,還有寢屋里滿桌滿地的畫稿。
那種想逼她知難而退的念頭,倏爾便有些動搖了。
不過是燒窯制盞,他封令鐸莫非還滿足不了?
他甚至可以在大昭的任何地方,為她批下一座山,再修上十個八個龍窯。但凡她喜歡,她就能有這輩子都燒不完的盞。
封令鐸覺得自己不該對這種小事排斥或者不安,于是冷臉示意身旁的仆從,叫看姚月娥的盞。
然不等仆從開口,堂院里響起一道清朗的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