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手忙腳亂地吩咐,侍衛各忙各的,直到衛五一個不留神撞到姚月娥,才恍然回神似的對她道:“這里頭忙,又是藥又是血的,姚師傅你還是去外面等著吧。”
說話間,侍衛們已經備好了大夫需要的一切。
鋒利的剪刀在火上淬烤,大夫剪開封令鐸shi透的衣衫,露出肋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貼貼“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姚月娥側身坐在床沿,看著床上靜靜躺著的男人。
他原本就生得白皙,如今失血后更是沒了什么血色,蒼白的嘴唇,像白玉雕的觀音,緊緊地抿著,扯出嘴角一道淺淺的紋路,總讓人覺得他很嚴肅。
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做得比說得多,像這一次,他明明可以將衛五留下保護自己的……
姚月娥想起很多年前,一個冬至的夜晚,等著府里人都睡了,她偷偷地出了封府。
看著面前縱橫交錯的街巷,姚月娥登時就迷糊了,自她被賣來封府,能出府的時候本就是屈指可數,更別說是大晚上獨自一人……
南方的冬天又shi又冷,常常到了夜里就是大霧彌漫,姚月娥縮起身子藏在一戶人家的檐下,凍得快要失溫。
封令鐸是三更天的時候才尋到她的。
他當然又是一副怒不可遏的神情,馬鞭高高地舉起,最后落到她身上的,卻是件銀狐皮的圍領。
他質問她為什么半夜偷跑出府?
姚月娥抱著懷里的包袱,抽著鼻子說了實話,“想給爹娘稍點東西?!?/p>
冬至祭祖,封府的家宴上剩了好些東西,王嬸允她帶一些走……
輕如蚊蚋的囁嚅,被寒風卷沒,姚月娥懨懨的,卻聽到一聲頤指氣使的命令。
“上來。”
馬上的男人對她伸出了手,姚月娥被他扶腰一拽,固在了身前。
“你想去哪兒?”簡單冷硬的一句,卻暖過他塞進她懷里的碳爐。
迷路的姚月娥四處張望,最后干脆言簡意賅地回到,“哪兒都行,能看見天的山頂就行?!?/p>
離家太久,姚月娥早忘了家鄉在哪兒,也忘了爹娘的墳墓立在何處。她只能對著什么也看不見的天幕喃喃,告訴爹娘她過得很好,每頓飯都能吃飽、每一年都有新衣……
可等到要交代爹娘可以來何處尋她的時候,姚月娥頓住了,她畢竟只是封府買進去的妾,這么堂而皇之地讓去世的親人去封府尋她,似乎……不太好。
“益州府罨畫池,南巷街封府?!?/p>
山頂呼呼的風聲里,姚月娥錯愕地看向身邊的人。
四目相對,他卻一臉的坦然,“你不是不知道讓他們去哪兒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