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樣的!”姚月娥抬頭,望向上座的封夫人道:“郎君為了賑災一事奔走,親力親為,青州府六百余戶災民,四千余口,都得到妥善安置,整個青州幾十萬百姓,因著郎君的關系,災后無荒、無疫,得以重返家園。郎君這些日子不眠不休,有時甚至帶病……”
沒說完的話被封令鐸打斷,他從旁拉住姚月娥的手,有些無奈地輕聲道:“別說了。”
“為什么不能說?”姚月娥甩開他,仰著鼻子瞪他,“青州的那個知州就是個狗官!當初他在寧安縣當縣丞的時候,賑災不力、貪墨災銀,致使半數百姓家破人亡,而他卻靠著巴結逢迎,爬到如今的位置。若是沒有郎君,百姓會再受其苦而申訴無門!”
姚月娥越說越激動,聲音里甚至染了哭腔。
她頭一次在封夫人面前紅了眼,公然頂撞,一時竟讓封夫人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姚月娥卻吸了吸鼻子,繼續道:“郎君或許不是懂得官場經營的人,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官,但是在一方百姓心里,郎君是他們的天!他是妾身見過最好的官,他與他們任何人都不一樣。”
他與他們任何人都不一樣。
生于封家鼎盛的時候,又是三代單傳的天之驕子,任何夸贊的話對于封令鐸來說,都不陌生。
但只有姚月娥的這一句,他從彼時一直記著。
記到了現在。
那天他牽著姚月娥走出母親的院子,正是隆冬的時節。身旁的人很單薄,手卻牢牢地抓住他,竟給了他可以依靠的錯覺。
以至于在今后與世沉浮的朝堂、在九死一生的戰場、在他快要忘記初心妥協同流的時候,他總是能想起那一天,姚月娥所說的那些話。
這些話提醒著他出將入相的初心。
可是直到這一刻封令鐸才發現,自己不僅不懂她,甚至也不是那個她愿意依靠的人。
那種xiong口墜痛的感覺又來了,以前他不明白,直到看到站在她身后、為她撐傘的薛清,封令鐸才知道,原來這樣的感覺就是妒忌。
朝堂上任人唯賢的封令鐸,從來不是心xiong狹窄的人,可薛清卻讓他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好幾里的路,封令鐸就這么shi淋淋地走了回去。
一桶熱水泡下來,又喝了廚房送來的姜湯,xiong口和背心才暖起來,他卻獨自坐在案前,望著手上的記錄發呆。
外面響起門房的聲音,說是有人來訪。
封令鐸眉心一蹙,不耐地回了句,“不見。”
門房卻有些遲疑地支吾道:“來人是薛清薛老板,他說……”
話音未落,面前的海棠紋隔扇門被拉開,封令鐸面色森寒,沉聲道了句,“讓他去會客堂。”
雨聲淅瀝,在檐下積成一汪汪的小水潭。
會客堂里冷冷清清,封令鐸沉默地看向對面的人,周圍的空氣仿佛也應著窗外的雨變得沉悶。
薛清當然看得出封令鐸的刁難,卻只是笑著嘆了口氣,開門見山地道:“薛某今日邀了姚師傅同去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