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在嘉禾縣的這些日子遇到太多的惡意,對于薛清這樣無條件的善,姚月娥就保持著一份嚴苛的清醒和懷疑。
她心中兀自翻覆,并未察覺自己的目光落于那名恍若謫仙的男子,久久不曾移開。
午時二刻,結案的驚堂木再次響起。
嘉禾縣這場沸沸揚揚、人盡皆知的案子,總算是落幕了。
徐縣令和王知州借機宴請葉夷簡和薛清。既下決心要先打入敵人內部,葉夷簡自是沒打算推辭。
然他沒想到的是,那位看似清冷出塵、不食人間煙火的薛老板竟也欣然答應前往,絲毫沒有因著姚月娥的事,與官府生出間隙。
葉夷簡煩躁地往縣衙門口散去的百姓中瞟一眼,暗道這下回去,封令鐸保管要追問他關于薛清的方方面面。
是誰說虛與委蛇、吃喝玩樂輕松的?!
他這下不就得又應付敵人,又要給封令鐸當眼線,拿著一份俸祿,干著兩份工的事情,真沒見過他這般命苦的大理寺少卿。
“哎……”葉夷簡嘆口氣,轉身跟著徐縣令一行人走了。
窯廠上,大家聽到結果便早早地趕回,為姚月娥準備了一場除晦儀式。
老劉端來一個火盆
放在門外,姚月娥被齊猛扶著,提腳跨了過去。接著,又有幾個窯工以柚葉灑水,說是辟邪除穢防小人,要從頭到腳淋一遍。
大家都高興,灑水難免失了分寸,灑著灑著就打鬧在一起。姚月娥笑著亂竄,躲沒躲成,最后腳下一絆,shi淋淋地撞進了齊猛懷里。
齊猛倒沒覺得什么,畢竟自姚月娥出現,大家都是這樣相處。于是齊猛下意識將人一拽,便牢牢地給護在了身后。
這時不知是誰小小聲地笑起來,大家一愣,繼而都心領神會地停了動作,笑而不語地望向兩人。
齊猛再是遲鈍,想起姚月娥的女子身份,對大家這份默契自是心知肚明。可他偏生臉皮最薄,別人還什么都沒說,一張臉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雙頰燒到了脖子根兒。
大家這下笑得更開心了。
齊猛被眾人鬧得來了脾氣,站直了梗著脖子吼到,“笑什么笑?!她是我師父!”
理直氣壯的反駁,偏生配著他一副面紅耳赤的模樣,怎么看都有種心虛狡辯的意味。
窯工都是粗人,平日里和姚月娥也走得近,大約是乍然得知她換了身份,還沒想到要顧及姑娘家的顏面。有幾個平日里跟齊猛玩得好的笑著應聲,說:“是是是,既然是師父,那就更得尊師重道,千萬不能動那欺師滅祖的心思!”
齊猛被他們氣得跳腳,胳膊肘一撈,就鎖了兩人的脖子,像拎小雞似的在門前拎著轉圈兒。
大家又是笑成一團。
遠處響起一陣碌碌車行,直到馬車行近停在門前,眾人才停了打鬧,怔愣地看向來者。
姚月娥撥開人群行出來,便見兩名侍衛利于馬車兩側,其中一人上前撩起車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