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不知何時西斜,將圍墻和屋檐拉出長長的陰影。眼前的刺客手持利刃圍攏過來,像閃著銀光的暗濁烏云。
舌尖泛起鈍痛和咸腥,姚月娥咬破舌頭,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她拿起身后貨架上的一個樣品,悄悄地拽在了掌心。
事到如今,姚月娥知道自己鐵定是逃不過,但封令菀不必因她而死。
心里盤算著,她在刺客舉劍的同時瞅準時機,掙脫封令菀的保護沖了出去。
“喀!——”
厚鐵胎的茶盞撞上森寒的劍刃,打了正對面的刺客一個措手不及。也就是這短暫的愣神,姚月娥破開包圍,單槍匹馬地沖了出去!
刺客也被她這樣的行徑弄懵了,封令菀抓住機會連斬兩人,跟著姚月娥往院外狂奔。
腳腕處冷不防傳來驚痛,姚月娥腳下一軟,后背重重地撞在了青石磚鋪就的門廊上。她摔得眼冒金星,抬頭便見一段冷白的劍光!
姚月娥心頭凜然,下意識伸臂護頭,緊接著便是劍峰入肉的鈍響。
有什么溫熱而黏膩的東西沾上她露在袖外的手臂,像一場忽至的雨,帶著咸腥的味道。可此刻她除了頭暈燥熱,并沒有覺得哪里生疼……
姚月娥顫巍巍地移開雙手,卻見一個身著侍衛服、帶著面巾的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茶室的院外。他身材精壯,出手利落,不過兩三下的功夫,靠近姚月娥的刺客已被其誅殺大半。
姚月娥有些昏沉地看著,總覺這人似乎在哪里見過,直到封令菀殺過來,且驚且喜地剛要出聲,就被那人一手給拽飛了……
是封令鐸。
如今會趕來救她,且還有如此伸手的人,除了葉少卿的人,怕是也只能是封令鐸了。
不對……封令鐸也是葉少卿的人,他不是他的侍衛么?所以,葉少卿帶人來救她們了么?
姚月娥暈乎乎地想著,只覺嗓子越來越干,意識越來越沉。很快,她便再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
遠處有轟隆隆的聲音傳來,像浪潮和悶雷。
封令鐸知道自己在閩南路的身份,目前還不能暴露。他看了眼懷里的人,轉身對封令菀道:“葉德修的人馬上就來了,你再挺一挺。”
他抱著昏沉的姚月娥躍上矮墻,不忘回身叮囑封令菀道:“刺客別殺光了,留幾個活口給葉德修。”言訖足尖一點,消失得無影無蹤。
“……”同樣昏沉的封令菀踉蹌一步,看向封令鐸消失的方向,心里只剩五味雜陳。
傍晚的空氣是暖的,樹葉沙沙地從耳邊拂過,迎面的風里都是水汽。
姚月娥迷迷糊糊地顛簸著,皮膚燒得快要化掉的時候,她身子一輕,跌落一陣沁涼的風里。
她想起封令鐸離家奔赴前線的那一天,似乎也是一個春夜。
于是她恍惚著,伸手往面前模糊卻熟悉的人影上摸了摸——火熱堅硬富有彈性,不像是夢境。
姚月娥莫名哂了一聲,語氣頗有些不屑地問:“怎么?還知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