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青州大旱,他夙興夜寐、衣不解帶,為了讓百姓能吃上一口糧,一戶一戶地登門要糧,走壞了幾雙皂靴。
那時,母親也是這樣同他發脾氣,武斷地抹滅他所有的努力、踐踏他心中的為官之道。
可是彼時,還有姚月娥梗著脖子紅著眼眶,半分不讓地為他爭辯,無比堅定地告訴他,他所走的路是對的。
而他呢?
當她被欺負、被為難、被逼得走投無路之時,他不在她身旁;當她被污蔑、被詆毀、被人抹滅了所有努力的時候,他還是不在她身旁。
胃腹里仿佛吞進一把尖刀,慢慢地攪動起來,鈍痛不止。
廊外的雨淅瀝瀝地下著,仿佛永無止歇。
良久,他終是釋然地嘆出口氣,撩袍朝封夫人跪了下去,“母親生養之恩,恪初永世難忘,恪初不孝,不能剔骨還父、割肉還母,而今以血為誓。”
話落,碎瓷已然割破手腕。
殷紅的鮮血順著他潮shi而蒼白的手指滴滴滑落,封夫人錯愕地愣在當場,恍惚間只聽封令鐸道:“母親既以為姚氏出身卑微,不配為封家之婦,恪初愿自請除名族譜?!?/p>
鏗鏘的話語擲地有聲,封夫人茫然地望著眼前之人,只覺這一幕簡直荒誕。
封令鐸對著封夫人三拜,之后起身便走。
“站住!”封夫人怒喝,冷聲逼問:“你……你竟是為著個女人,就要同我斷絕母子之情么?封令鐸!你可覺自己對得起你們封氏的先祖?!”
封令鐸背身站著,停下了腳步。
廊下風燈晃蕩,秋雨凌亂,封令鐸側頭過來,對封夫人道:“恪初上無愧于君主天地,下無愧于蒼生黎民,若要說此生對誰虧欠,唯姚月娥一人?!?/p>
言訖,頭也不回地走入了蒼茫秋雨。
收留“這樣……有沒有開心點?”……
“嘶——”
州橋的鋪子里,齊猛呲牙咧嘴地歪著腦袋,往回收手的時候磕到桌沿,痛得他又是一陣蹙眉。
姚月娥瞪他,沒好氣地揶揄,“現在知道痛了?之前動手逞能的時候腦子呢?”
齊猛梗著脖子,不服氣地頂嘴,“打不過我認了,但我齊猛今天就算被打死,也絕不當那忍氣吞聲的軟蛋!??!啊啊——”
又是一陣鬼哭狼嚎,姚月娥見他那沒漲教訓的渾樣,手下沒留著力,果真搓得齊猛悻悻地不敢開口了。
姚月娥呲笑,“得了吧,到時候我看你是又被打死又沒出氣?!?/p>
“師傅!”齊猛簡直氣死,梗著脖子委屈,“你這人怎么總是胳膊肘往外拐啊!之前把咱家瓷器的技藝傳授給建州的匠人就算了,現在見我受傷還要笑話我……”
“嘿!”姚月娥伸手在齊猛腦袋上拍了一掌,嗔到,“我說你怎么最近老陰著張臉,原來是小心眼兒這件事?。俊?/p>
姚月娥沒好氣道:“海貿那么多的單子,我就算是不吃不喝不睡,再招一百個學徒都趕不完。把技術教給鄉親們,一來可以幫咱們減輕負擔,二來建州兩縣遭了洪災,今年沒了收成,學個手藝好歹能混口飯吃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