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眼神一晃,封令鐸忽然悶哼一聲,陽光從他身后照進來,將鬢角外的兩只耳珠映襯得幾欲滴血。
男人的眸子暗了暗,目光與她甫一接觸,便匆匆避開,連茶案下的小動作都給忘了。
姚月娥有點得意,回想當初在封府的時候,暗送秋波、撒嬌獻媚的事,封令鐸從來就抗拒不過。
哪一次不是他怒氣沖沖黑著張臉來,可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那張臉上的神情就會變得纏綿而急切,就像是她若不給,這人就能怒而拔劍,沖出去sharen似的。
這讓每一次姚月娥熱汗涔涔的時候,都會生出一種自己在拯救蒼生的錯覺。
首戰告捷,她得寸進尺,一雙瀲滟的桃花眼對著他,巧笑著追問:“郎君覺得這茶湯如何?”
初秋的陽光清粼粼的,將她的聲音都映得柔軟了幾分。
封令鐸本就被逗弄得心猿意馬,而今再對上這雙含情脈脈的淺眸,一時只覺喉嚨干澀,只能埋頭猛灌了自己一口熱茶。
“噗——”
口腔被甜膩占據,封令鐸一個不忍,竟將茶湯悉數全噴了出去。
而姚月娥卻像早就預料到了,側身壁閃的同時,還將桌上的茶具都清走了。
“郎君這是……怎么了?”她語氣驚訝,絲毫不見做作。
可是一個為他烹過無數次茶的人,又怎么會忘了他飲茶從不喜甜?
她可不就是裝的!
偷雞不成蝕把米,封令鐸簡直恨得牙癢。罪魁禍首卻在此時起身,施施然地欠了欠身道:“妾這便去取巾帕……”
話音未落,眼前人不知從哪兒甩出一張汗巾,神情溫淡地對姚月娥道:“不必了,師傅還是重新替在下烹一壺茶吧。”
不待姚月娥反應,封令鐸轉身,對一旁的店伙計道:“麻煩小哥隨外間的侍衛走一趟,回府替在下取一身干凈的衣裳過來。”
許是被方才那出嚇得不輕,伙計一聽封令鐸的吩咐,松了口氣的同時也不細想,應承一聲轉身便出去了。
簌簌幾聲,門口的竹簾切割了秋日的碎陽,茶室里安靜下來,只剩下蓮花爐里沉香沙沙的燃響。
許是獨處的緣故,方才還趾高氣昂、百無禁忌的人,一瞬便像蔫兒了的黃花菜。
姚月娥歪頭撓了撓脖子,一個“你”字還沒出口,面前男人伸手一延,十分疏離地道了句,“姚師傅煮茶吧。”
煮茶?
姚月娥怔忡,但見那人擺出副公事公辦的架勢,撩袍冷肅地往茶案前一坐,心里的那點忐忑便瞬間消弭了蹤影。
還裝上癮了是吧?行。
姚月娥冷笑,不甘示弱地也跟著坐了回去。
沉香裊裊,青煙細聚,炙茶的小爐燒出細碎的嗶剝,烹茶的泉水開了,翻出細如蟹眼的小氣泡。美人素手溫盞,騰騰熱氣氤氳,將秋陽和碎光都蒙上水汽,而后,便是簌簌的茶筅擊拂。
這一次,兩個人都很守規矩,沒有什么偷尋刺激的舉動。只是姚月娥低頭調膏的時候,余光總瞥見對面那人的一襲白衣。
他坐姿懶散,一肘撐在茶案上,似在垂眸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