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話落,王舫臉都白了。
他趕緊撩袍就朝御座上一拜,顫顫巍巍、聲淚俱下地直喊冤枉。
“夠了!”
眼見爭辯的內容愈發離譜,永豐帝終于臉色不悅地道:“這里是朕的垂拱殿,不是什么烏煙瘴氣的街頭暗巷!”
帝王盛怒,殿上霎時鴉雀無聲。
方才還吵成一片的官員都訕訕地閉了嘴,葉夷簡也見好就收,抄著手,事不關己地退回了文官的隊列。
良久,御座上的人才沉緩開口道:“新政乃富國強兵之本,初行之際,偶有阻滯疏漏亦屬常情,此時正可補正,故當務之急,非質疑之,而當嚴管官吏,使其順利推行以達預期。”
永豐帝一言九鼎,垂拱殿上的人精們,聞弦歌而知雅意,心領神會地噤了聲,拱手高呼萬歲。
虛應故事的議政總算是散了。
站了快兩個時辰,葉夷簡不僅腿軟,嗓子都吵得快冒煙兒。
垂拱殿外的宮道上,葉夷簡一把拽過走在前面的封令鐸,俯身過去跟他咬耳朵,“怎么樣?皇上的態度,這下你可是看清楚了吧?”
見封令鐸沉默不言,葉夷簡兀自嘆氣,“之前我跟你說,他這是鐵了心要北伐,充盈國庫是幌子,新政是掩人耳目的手段,最終的目的,是搜刮民財窮兵黷武。”
封令鐸冷眼掃過來,語氣端肅地提醒他,“這樣的話,從今往后,你萬不可再講。”
“哎呀,你不用擔心這個,”葉夷簡撇嘴,“我還不是只有跟你才這么說,迫不得已的時候,我也能高唱贊歌,加入他們改革派,暫時先茍且一下。”
葉夷簡慣常是一副左右逢源、長袖善舞的作派,封令鐸倒是不擔心他。
兩人在宣德門外道別,看見三司使嚴含章眼含笑意地行過來。
“封參政、葉少卿,”嚴含章裝模作樣地對兩人見了禮,“方才有市易務的消息,說是今早又有個商戶,因為對新法的質疑,被市易務的行人給帶走了。”
他故意一頓,有些揶揄地道:“兩位方才一番陳辭實在是如雷貫耳、慷慨激昂,愛民之心令人動容,故嚴某想說,既是對新法和市易務有異議,不如這件案子便請兩位同去?”
嚴含章嘴角微揚,語氣挑釁,看似邀約,但思及垂拱殿上永豐帝對新法的態度,明哲之人是絕對不會趕在這個當口,再去觸了君王的霉頭。
所以這人端著一副寬厚容人的態度,實際上,就是純粹來惡心兩人的。
葉夷簡當然不可能去給自己找不痛快。
于是他冷呲,夾槍帶棒地推脫,“大理寺不像三司,公務實在繁忙,別說這是上職的時間,就算是下職休沐,也斷沒有到處瞎湊熱鬧的空隙,葉某就多謝嚴大人的好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