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劉嬤嬤小跑著從院外行了進來,張皇地對封夫人道:“郎君,郎君回來了!”
封夫人將手中銀剪一扔,微凜著神色道:“他還知道回來?”
說話間,封令鐸已經大步流星地邁進了靜喜堂。
他不知為何沒有打傘,一身官袍沾了雨,弄得深一塊淺一塊。
封夫人覺察到他的反常,卻因著自己也在氣頭上,便沒往心里去,只冷聲道:“平日里日無暇晷,過門不入,怎么?今日是起了什么風,能讓封參政回來得這么早?”
話落,靜喜堂里陷入沉默。
封令鐸眉眼冷肅地望著封夫人,沉郁的臉色就像廊外淅瀝的秋雨,透著刺骨的寒意。
劉嬤嬤賠著笑,問封令鐸到,“郎君還沒用晚膳吧?奴這就讓膳房……”
“出去。”
又冷又硬的兩個字,像出鞘的利刃,寒芒逼人。
劉嬤嬤被封令鐸的氣勢懾住,腿一軟就要退下,卻又被封夫人厲聲給呵住了。
“站住!”她轉而面向封令鐸,柳眉倒豎,“這是我的院子我的人,你自幼飽讀詩書圣賢之道,該知百善孝為先的道理,怎么?遇到個沒大沒小的野丫頭,竟連圣賢之言都扔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哐啷”驚響劃破窗外滴答的細雨。
圓花幾上,一盆御袍黃落地,瓷盆粉碎,濺起一片破碎的瓷霧。
“出去。”
依舊是平靜而不帶情緒的聲音,劉嬤嬤背心一凜,趕緊遵令退了出去。
而封夫人早已是一臉慘色,她又驚又怒地望著眼前氣勢攝人的封令鐸,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怒到,“你!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我可是你生母!你竟敢如此忤逆……”
“是,”封令鐸截斷了她的話,“你若不是我的生母,你現在早沒機會站在這里同我說這些。”
一席話徹底讓封夫人噤了聲。
情緒像河堤裂了道豁口,封令鐸便沒打算再去維持表面的平靜。
“兒子本以為,母親性子雖跋扈了些,但至少明辨是非,心懷仁善,”封令鐸聲音沉冷,“可是母親……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讓兒子失望。”
“你……”封夫人扶靠著身后花幾,聲音顫抖,“為著個十兩銀子買來的賤婢……你便要同我反目么?”
封令鐸不為所動,只問:“出征之時,我寄到府上的書信,那些托你轉交的,都去了何處?”
封夫人沒想到他竟會問起這個,一時不該知如何作答,只能轉移話題道:“我這都是為你好。姚氏不過是當初買來傳宗接代的侍妾,她入府那么久,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還有什么臉在封家待下去?況且……”
封夫人繼續道:“如今她一個女子,在外頭拋頭露面,成日里跟著些男工廝混在一處,你不管教就算了,還處處維護,就不怕封府的顏面都被她給丟光嗎?!”
封夫人歇斯底里,仿佛她才是受了天大委屈的那個。
封令鐸想起許多年前,封府沒落,他只是一個六品州通判的時候。
那一年青州大旱,他夙興夜寐、衣不解帶,為了讓百姓能吃上一口糧,一戶一戶地登門要糧,走壞了幾雙皂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