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漪低頭,摩挲著手腕上那只白玉鐲,“便用容氏義女的身份抵賬。從此你我兩清,再無瓜葛。”
語畢,蘇妙漪便拂袖要走。
就在她要邁出門時(shí),容玠的聲音冷不丁自身后傳來,口吻里含著幾分嘲意,“蘇妙漪果然不會(huì)做虧本的買賣。”
蘇妙漪的背影頓住,可卻只停頓了一瞬,便頭也不回地邁出門去。
與此同時(shí),扶陽縣主也換了件更莊重的衣裙,正沿著臨水的僻靜小路往宴廳走去。
“縣主為何要抬舉那個(gè)婁縣來的蘇娘子?”
一女使跟在縣主身后,不解地問道,“您分明知道,她說的都是假話,都是為了攀附容府。”
“方才那出戲唱得如此熱鬧,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話雖如此說,可縣主臉上卻并未有丁點(diǎn)怒色,“這蘇妙漪倒是個(gè)聰明有巧思的,上場前特意換了我點(diǎn)的戲。那出闖宮,先是替她虛張聲勢,叫人人都以為她是來討姻緣債的,直到火燒得足夠旺了,她卻往后一退,不做容氏的少夫人,而要做容氏的義女……”
縣主笑了笑,“挾恩圖報(bào)這種事,我見得多了。像她做得這般漂亮,不僅達(dá)到自己目的,還叫被算計(jì)的人也心存感念、高高興興的,卻是少見。”
女使啞然片刻,還是忍不住說道,“這蘇娘子與大公子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huì)?奴婢是跟著二爺去婁縣的,那時(shí)大公子尚未恢復(fù)記憶,卻執(zhí)意要等完婚后再離開婁縣……”
“行了。”
縣主一聽婁縣的事便直皺眉,“幸好這樁婚事未成。玠兒往后是要做宰輔的人,怎可娶一個(gè)商賈之女?他那時(shí)不過是失了記憶,也亂了方寸。”
女使面色訕訕地住了嘴,“是,是……奴婢多嘴了。”
縣主舒了口氣,緩聲道,“蘇妙漪到底是救過玠兒的恩人,我將她收為義女,贈(zèng)她玉鐲,固然是感念她的恩情、也為玠兒博個(gè)知恩圖報(bào)的名聲,可更重要的,是要斬?cái)嗨c玠兒的前塵往事。只要她時(shí)刻謹(jǐn)記自己的身份,不動(dòng)嫁娶之念,這容氏義女的尊榮和富貴,我便心甘情愿賞給她。”
容府深處,隔水過橋,是一座幽僻蕭索的書齋。
比起花團(tuán)錦簇、瓊樓玉宇的容府,這白墻黑瓦的書齋,簡直堪稱陋室,不僅看不見絲毫雕飾,更沒有多少色彩。
唯一有生機(jī)、亮眼些的,便是那攀掛了滿墻的地錦。
此刻容玠就站在這院墻前,幽沉的眼眸里映著滿墻地錦。
當(dāng)初這書齋是照他的心意布置的,他消極郁郁,于是書齋也沉悶凋敝。可這株悄無聲息冒出來的地錦,卻是意外。
扶陽縣主原本覺得地錦是上不了臺(tái)面的野草,想叫人打理清除。而容玠看著這“野草”生氣蓬勃、堅(jiān)韌不拔的姿態(tài),不知為何就攔住了下人,任由它生長了十?dāng)?shù)年,一日日地看著它拓土開疆,倒也有趣。
只可惜此刻,他卻沒再從那攀爬向上的枝葉里看出什么蓬勃生機(jī),唯獨(dú)瞧見如蟻附膻、如蠅逐臭的野心和欲望……
「就我們玠郎那身氣度,家里定然非富即貴,說不定還是什么皇親國戚,若能嫁給他,我就算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恢復(fù)記憶之后想把我打發(fā)了,有這門鐵板釘釘?shù)幕槭略冢乙材軗浦簧俸锰帯!?/p>
容玠眼里的痛恨和嫌惡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