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板年紀輕輕,就能將知微堂經營得風生水起、名揚四海,當真是后浪推前浪,了不得。”
“是啊,年輕人到底是心思活泛,知微堂刻書賣報那些手段和招數,也是叫我們大開眼界了?!?/p>
這些奉承的話里有些是真心,有些摻雜著酸意,蘇妙漪懶得分辨、照盤全收,笑盈盈地回道,“晚輩不過是多了些投機取巧的小聰明。知微堂往后想要在汴京立足,還得靠諸位前輩多多照應?!?/p>
“哪里哪里……”
圍在蘇妙漪周圍的掌柜們相視一眼。其中一人試探道,“蘇老板有裘家做靠山,那在汴京還不是呼風喚雨,哪里輪得到我們這些人照應?”
若放在來汴京的第一日,蘇妙漪已經掀桌了,不過現在她卻只是眼睫一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任由那些人揣測琢磨。
書肆行的沈行首是最后一個到的。
到底是行首,他一來,宴廳里的焦點頓時就從蘇妙漪身上轉移到了他身上。
“都到齊了,那還站著做什么?坐吧?!?/p>
沈行首招呼所有人入座。
蘇妙漪自覺地走向最下首,剛一坐下,卻聽得沈行首隔著人群熱絡地喚她,朝她招手。
蘇妙漪起身走過去,便被沈行首安排在了他下手的位置。蘇妙漪婉拒了兩次,可沈行首執意這么安排,她便不再推辭。
開宴后,沈行首率先舉起酒盞,眾人也紛紛舉杯起身。
沈行首卻轉向蘇妙漪,笑道,“今日這第一杯酒,該敬蘇老板。蘇老板雖是剛到汴京,可她的名聲大家想必也都聽過了。聽說當初在臨安時,蘇老板便說過,要帶整個書肆行興旺發達,那如今來了汴京,也要勿忘初心,好好提攜我們這些老叟啊?!?/p>
眾人紛紛附和。
蘇妙漪仍是掀唇淡笑,姿態謙卑地放低了酒盞,一一回敬,“沈行首這話真是折煞晚輩了……”
觥籌交錯后,眾人坐下,沈行首又輕咳兩聲說起了正事,“今日在這豐樂樓里設宴,一是為了慶賀知微堂來汴京,二呢,昨日我去了一趟汴京府衙,官府又交派了些刻書的差事,該商量商量,這次交給哪家書肆?!?/p>
這種事絕對輪不到新來的。
蘇妙漪知道和自己沒什么關系,便低眉斂目,靜靜地聽著。
胤朝的官刻由國子監進行,可國子監手頭編纂刻印的都是些正經正史、鴻篇巨制,至于朝廷六部和其他各司的刻書,諸如刑部的律法、太醫局的醫書,國子監忙不過來,便會移交給書肆坊刻。
來汴京之前,祝襄就已向蘇妙漪提起過這一茬,“這是旱澇保收、有名有利的美差,從前都是各家書肆競逐爭搶,優勝劣汰。不過自從沈謙做了行首后,便摒棄了擇優這一套。他都會將每年的官活,按照資歷輩分,輪流分攤給各家書肆。聽說他之所以能取代上一任行首,就是在行首大選前同每家書肆保證,只要他上位,人人都有肉吃,所以才能這么多年穩坐行首之位……”
當時聽完后,蘇妙漪還問祝襄為何要特意同自己說這些。
“我是想讓你知道,旁人是如何做行首的。待你走到那一步,也能有樣學樣。”
“我可不想做行首,我只想管好我自己的知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