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丫鬟蜷縮著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傅舟的怒氣才逐漸消退,隨手從穆蘭的妝匣里拿出一枚銀鐲,朝那丫鬟身上擲了過去。
“賞你了,滾吧。”
屋子里發(fā)生了什么,穆蘭全然不知。彼時(shí),她茫然地站在回廊里,不知自己該去往何處。
分明說要出來透口氣,可她站在四方開闊的庭院里,吹著寒涼的夜風(fēng),竟還是覺得悶得喘不過氣。
其實(shí)她今日沒有聽傅舟的話待在府中。因?yàn)榉判牟幌绿K妙漪,她還是偷偷瞞著所有人,去了府衙外,就躲在茶樓上,親眼見到了蘇妙漪在公堂上叱責(zé)所有人的那一幕。
那一幕固然叫人熱血沸騰,可回來后穆蘭便后悔了。
她真是不長記性啊,回回都擔(dān)心蘇妙漪,蘇妙漪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她何時(shí)輸過?她永遠(yuǎn)都是贏家!
她那樣喜歡蘇妙漪,可又那樣討厭蘇妙漪。蘇妙漪越耀眼,她就越嫌棄自己沒用。所以從小到大,她其實(shí)都沒盼過蘇妙漪好,可又不忍心看她過得太不好……
穆蘭忍不住抬起頭,看向空中被廊檐遮去一角的缺月,忽然就想起了婁縣的月亮。
曾幾何時(shí),她以為來了臨安城,一切都會(huì)不一樣。可誰曾想,臨安城的月亮和婁縣的月亮并無不同,她與蘇妙漪的境遇也一如既往。
當(dāng)蘇妙漪在公堂上大放光芒的時(shí)候,她卻只能在后宅里做她的“傅夫人”。
蘇妙漪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她卻不能,她只能做別人喜歡的事。
她從前是最喜歡打牌九,也最會(huì)打牌九的。方圓十里都沒人能贏過她。可自從來了臨安,她就再也沒贏過。不是她技藝生疏了,而是為了傅舟,她要討那些夫人們開心,她只能輸,還要算計(jì)著輸……
穆蘭一路沿著回廊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傅舟的書房門外。
她有些累了,推門而入。
許是又被蘇妙漪激起了求知欲,這一刻她突然生出了好好讀一本書的念頭。
可她環(huán)顧四周,入目卻都是傅舟的藏書,沒有一本屬于她自己……
眸光不經(jīng)意落在被扔在角落的匣盒上,穆蘭忽地想起什么,緩步走過去,打開匣蓋。
里頭赫然躺著顧玉映贈(zèng)給她的生辰之禮——那本灰撲撲的《江湖百業(yè)錄》。
穆蘭怔了怔,眼底竟因這滿是灰塵的古籍泛起了一絲光亮。
夜色濃沉,容府的家宴也散了席。
扶陽縣主今日飲多了酒,被女使攙扶著回了自己的院子。
容云暮則親自送知微堂眾人離開容府。
因蘇妙漪身上負(fù)傷、走不快的緣故,一行人都在游廊上慢吞吞地散著步。
見容玠也跟出來了,容云暮忍不住出聲挽留,“這么晚了,還要回府學(xué)?明日還要為你母親送行,不如今夜就在家中住吧。”
容玠思忖片刻,微微頷首,“好。”
他停下步子,等到隊(duì)伍末尾的蘇妙漪走近時(shí),喚了一聲,“蘇妙漪。”
蘇妙漪抬起頭來,便見容玠已經(jīng)站在了她身前,“……做什么?”
“有話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