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羅敷有夫。
眾人紛紛惋惜地收回視線,卻還是忿忿不平地抱怨了一句,“妙漪姑娘這樣好,怎么就偏偏看上那樣一個人……”
那樣一個來歷不明、眼里還壓根沒有她的男人。
另一邊,蘇妙漪遠離了講堂,走到行廊盡頭時,她倏然一頓,轉過身來。
碎金般的天光下,女子那濃密的眼睫微微一抬,眉目間的柔弱恬靜竟是一掃而空,眸光流轉間帶出幾分與氣質不符的靈動和狡黠來。
就好似畫中仕女走入凡塵。頃刻間,這位“妙漪姑娘”整個人都生動起來。
她先是張望了一番,見四下無人,才將發間的木簪拔了下來,手指一動,撥開盡端的蓋帽,“木簪”竟是變成了一支筆。
蘇妙漪提筆,直接在那些考卷的背面奮筆疾書,字跡是與她容貌格格不入的豪邁狂草——
「圣上欽點三鼎甲,狀元郎竟然是他!」
「容氏神童,五歲有才名,今歲不上榜,哀哉可憐,又一泯然眾人的方仲永?」
“姑姑!”
一清脆的女聲自身后傳來。
蘇妙漪一回頭,就見一梳著雙丫髻的稚齡少女站在行廊下,手里還兜著各種蜜餞果子,一邊嚼著一邊含糊不清地,“姑姑,你躲在這兒做什么……”
蘇妙漪挑挑眉,望向她懷里的吃食,“這些是哪兒來的?”
“書院廚房的婆婆給我的。”
“蘇安安,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在外面別瞎吃東西……”
蘇安安的父親是蘇積玉的一個遠方堂侄。可那堂侄是個不靠譜的混球,仗著蘇積玉是個慈悲心泛濫的老好人,將女兒托付給蘇氏書鋪就跑了。
雖然蘇安安只比蘇妙漪小三歲,可按輩分,蘇安安要叫蘇積玉三叔公,還要叫蘇妙漪姑姑。
蘇妙漪將考卷塞給蘇安安,“你把這些帶回書鋪,讓人盡快謄寫,然后發出去!今日的新聞可是有分量得很,經我的手這么一潤色,至少能賣二兩銀子!”
外人總以為,蘇家書鋪的小報是蘇積玉親手所創、親手所寫,卻無人想到,執筆者從來都是她蘇妙漪,而蘇積玉則是心甘情愿地替女兒背這口黑鍋。
蘇安安一臉懵地接過小報,“那姑姑你呢?”
蘇妙漪將筆簪重新插回發間,眉眼一揚,眼眸里忽而閃動著此前從沒有過的光亮,“去試嫁衣!我和玠郎都約好了!”
語畢,也不等蘇安安反應,她便提起裙擺,飛快地朝書院外跑去。
蘇安安捧著考卷杵在原地,望著日光下那道雀躍歡欣、翩翩如蝶的背影,小臉卻是擔憂地皺成了一團,“姑姑……”
按照婁縣的習俗,女子出嫁,該自己閉關數月縫制嫁衣。可蘇妙漪這門婚事有些倉促,且她自幼于女紅一事上便不大上心,所以只繡了一條披帛。而嫁衣剩下的部分和新郎的婚服,則是請了婁縣最好的繡娘親手縫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