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漪被那步搖閃動的金光刺得幾乎睜不開眼,只覺得眼眶酸澀得發痛,眼角甚至有些shi濡。
她動了動唇,嗓音微啞,“……鄭五兒不是什么市井潑皮、流氓賭徒,他是一條無辜的性命。若傅舟踩著這樣一條性命飛黃騰達、青云直上,就算你如愿成了知府夫人,夜里難道能睡得安穩嗎?”
蘇妙漪話里的失望和譴責之意就像一根利刺,狠狠扎向穆蘭。
穆蘭攥著她的手就好似被扎中了一般,猛地一揚手,甩開她的衣袖。
“我為何睡不安穩?又不是我害得他!是他自己投錯了胎,投胎在賤民巷,是他爹娘利欲熏心,將他賣給了劉家!他們與劉家是一樁你情我愿的買賣,與旁人有何干系?!我做錯了什么?傅舟又做錯了什么?我們憑什么會睡不安穩!”
蘇妙漪只是望著她發間的步搖,沉默不語。
穆蘭卻像是被踩中了痛處,甚至再拉不下臉向蘇妙漪示弱求情,“你憑什么這么看著我!蘇妙漪,該睡不著覺的人是你才對吧?!”
她雙眼通紅,口吻都變得刻薄起來。
“你當所有人都忘了嗎?當初是你把鄭五兒從知微堂趕走的!如果不是你把事情做得那么絕,他怎么可能回到賤民巷,怎么可能被他爹娘賣給劉家?!說什么公道不公道,你做這一切是為了鄭五兒嗎?你是心中有愧,為了讓自己晚上睡得安穩!!”
自幼相識,知根知底……
所以就連捅刀都知道戳向哪里才能一刀斃命。
蘇妙漪臉上的血色褪盡,視線終于從那金步搖上移開,緩緩落在穆蘭面上。
二人四目相對,卻是兩敗俱傷、頭破血流。
“蘇妙漪,你若非要一條路走到黑,那就當我們從來沒認識過……”
穆蘭咬著牙,最后擠出了這么一句。
蘇妙漪垂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緊,驀地轉身離開。
這一次,穆蘭沒有再追她,而是決然轉頭,朝行廊的另一頭快步走去。
寒風在狹長的行廊上呼吼嘶號、東奔西竄,卻再也無法將分道揚鑣的兩個身影捆到一起。
直到從傅府出來,在無人看見的拐角,蘇妙漪的雙腿才猝然一軟。
她面如死灰地扶著傅府門口的石獅子,仿佛快要窒息似的,死死揪住領口,急促地喘了幾口氣,好一會兒才逐漸緩過神來。
有車夫駕著車從她身邊經過,特意停下來,“娘子要雇車?”
“……”
蘇妙漪卻是擺了擺手。
馬車駛離,蘇妙漪心神稍定,剛一直起身,竟有什么自天上落下來,沾在了她的眼睫上,傳來一陣shi濡的涼意。
眼前漫開一片水霧,蘇妙漪一愣,恍然抬頭朝天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