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容玠才低俯下身,隔著衣袖碰上那倒地的熏爐,
緩緩將它扶了起來。
的確,鄭五兒與他何干?
他本不想管鄭五兒的閑事,可看見蘇妙漪那樣奮不顧身、一往無前時,他動搖了。
鄭五兒與蘇妙漪,又有何干?
他汲汲營營,是為了替祖父和父親昭雪,而蘇妙漪挺身而斗,卻是為了一個六親無靠、毫不相干的鄭五兒……
“祖父、父親和鄭五兒,其實沒有區別。”
容玠抖了抖袖袍,石破天驚地來了這么一句。
連隱在暗處的端王都神色一頓,瞇著眸子看過來。
“為了一家的冤仇,便對另一個無辜之人的性命視若無睹……”
唯一一盞燭火變得微弱,窗外波光粼粼的暗影逐漸覆罩了容玠的面容,“如此行徑,與劉家、與樓家何異?”
黑暗中,端王發出一聲冷笑,“本王原本還以為你學會了迂回轉圜,沒想到竟還是頑固不化……”
“殿下,有些事退一步無傷大雅,可有些事若退了,退到底線之外,便永墮深淵。”
頓了頓,容玠又道,“九安也在賭,賭殿下與我一樣,是忍辱懷真、無愧于天地的同路人。”
水榭內倏然一靜。
不知過了多久,端王才拍了拍手,冷笑著從暗處走了出來,“好,好一個忍辱懷真、無愧于天地……”
他走到容玠身邊,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才一揮衣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水榭。
水榭內陷入一片靜寂。
容玠眼眸微垂,面上仍沒什么波瀾。他獨自一人站了片刻,才退出了水榭。
水榭外,六合居的總管竟一直候在廊檐下,見容玠出來,便恭敬地喚了一聲,“容公子。”
總管一路將容玠送到了六合居外,直到容玠臨走前,他才別有意味地囑咐了一句,“公子莫要怨殿下,殿下是極重情義的人。明日辰時,殿下便要離開臨安,屆時,還望公子來為殿下送行。”
語畢,總管便拱了拱手,退回了六合居。
看著六合居的門緩緩闔上,容玠眉宇微微舒展。若無端王授意,此人斷不會同他說這些。
他笑了一聲,轉身上了馬車。
翌日。
蘇妙漪醒得格外早,天還未亮便已經披著衣推門而出,她在院內朝四周張望著,想要尋個容府的下人,可只在膳廳里瞧見了人影。
“早啊。”
蘇妙漪一進膳廳,就見江淼已經坐在桌邊,一邊用早膳,一邊同她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