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各家書肆已經領到了今日要刻寫的詞,是大胤名將仲桓的小重山令。
拿到那小重山令的一瞬間,凌長風驚喜地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了蘇妙漪一眼,“這,這……”
蘇妙漪這幾日叫他苦練的,正是這首小重山令!
凌長風低身,湊到蘇妙漪身邊,壓低聲音,“你、偷、題、了?”
蘇妙漪見怪不怪地提筆蘸墨,“我這叫憑自己的本事押、題。”
凌長風將信將疑,“運氣這么好?”
“嗯,蠢貨總是會將自己想不到、別人卻能想到的事,說成是運氣。”
“……”
“今日刻寫,時間有限,絕不能拿出超過百字的文賦,否則那便是天黑也散不了場,但也不能是短詩,字太少分不出勝負。所以思來想去,還是詞最好。”
“那為何偏偏是仲將軍的詞?”
蘇妙漪一邊蘸墨,一邊朝臺下掃了一眼,“就憑底下這些人,不論讀過書的還是沒讀過書的,都聽過他的詞。除了他,當朝還有哪個詞壇大家能做到?”
百年前,仲桓曾是戍守大胤北境的名將。北境有他和他帶領的踏云軍,幾乎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可后來,在一次與北狄的交鋒中,仲桓被并肩作戰的另一將領背叛,敗走淶城,遭狄軍圍困。仲桓帶著數萬踏云軍苦戰月余,也未能等到援軍,最終死戰殉國……
自那之后,大胤面對北狄便再無還手之力。
這些年,胤人無不懷念仲桓,甚至將他奉為如關圣人、岳王爺一樣的武神,每當邊患不寧時,便要去他的祠廟拜上一拜,祝佑戰爭得勝。
凌長風不得不佩服起蘇妙漪來,不過這佩服里,卻還摻雜著一絲微妙的情緒。
他從前喜歡蘇妙漪,不僅是因為蘇妙漪懂他,更因為她望著他時好像望著一座巍峨高山,極大地滿足了他的征服欲和目空一切的自大……
如今瞧著她的真面目,凌長風才又一次認清,不僅當初的溫順脫俗是假的,就連偶爾顯出的幾分孤陋寡聞,亦是她為了逢迎刻意裝出來的!
憑蘇妙漪這份聰明才智,怎么可能欽慕他這樣一個草包……
凌長風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咬著牙,牙齒根都開始泛酸。
為了證明自己也不是草包,他煞有介事地開口道,“你不用往下說了,我已經猜到了。為什么你會從仲將軍的所有詞作里押中這首小重山令,因為他重復字最少,筆畫最多,相對來說難度最高,也最能考驗寫刻水平。我說的可對?”
蘇妙漪斜了他一眼,終于露出笑容。
凌長風面上一喜,剛要得意,就見她無情地搖了搖頭。
“選小重山令,純粹是因為我喜歡。”
蘇妙漪眉開眼笑,“不過你裝聰明的樣子,還怪可愛的。”
凌長風:“……”
凌長風把刻刀往桌上一砸,臉色黑如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