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漪死死盯著心虛到不敢直視她雙眼的鄭嬸兒,昨日在公堂上的那股暈眩感又沖了上來。
她并非是情緒失控胡亂逼問,而是所有見過的、聽過的線索都在這一刻串聯成了最恐怖的一種可能——
「我最近聽說了一種無本生財的買賣,正打算試一試。」
「這生意我們村子里,家家都有人在做。」
兩個月前在知微堂外,鄭五兒親口對她說的話;
方才走進賤民巷時,那些搬空的屋舍外頭掛著的白燈籠;
還有鄭家夫婦方才爭執時無意提及的“死鬼兒子”——他們分明都知道鄭五兒的死訊,卻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甚至欠了一屁股債的賭鬼爹竟還有錢繼續出入賭坊……
想到鄭五兒在臨刑前聽到“杖殺”處決的反應,蘇妙漪扼著鄭嬸兒的動作愈發用力,咬牙切齒地。
“你們騙了他是不是?你們是不是告訴他,只要替人挨頓板子便能有潑天富貴,便能把家里的債都還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去送死的……”
話音未落,身后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蘇妙漪的手不自覺一松,回頭就見鄭五兒那個賭鬼爹竟是去而復返,一腳將自家門踹開,身后還跟著一群賤民巷的村民,有的扛著鋤頭,有的拿著菜刀,兇神惡煞、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
凌長風回過神,立刻上前擋在蘇妙漪身前,“你們想干什么?”
“我就說怎么看你那么眼熟……”
鄭老爹的目光越過凌長風,落在蘇妙漪身上,既貪婪又陰冷,“你不就是那個什么知微堂的蘇娘子,是把我家小五從城里趕出來的黑心東家嗎?”
蘇妙漪緩緩站起身,對上鄭老爹的視線,冷笑一聲,“我的心是黑的,那你又是什么?”
她唇角微動,一字一句道,“狼心狗肺,牲畜不如的東西。”
此話一出,鄭老爹霎時兇相畢露,轉頭沖身后的村民們呼喝道,“別小瞧了這黃毛丫頭,她就是個口無遮攔、妖言惑眾的,今日若放了她出去,咱們都沒好日子過!”
語畢,那群村民們的眼底不約而同閃過一絲寒意,紛紛舉起手中的利器,朝蘇妙漪和凌長風圍了過來。
凌長風臉色難看,后退兩步,握住蘇妙漪的手腕,與她相視一眼,“……跑!”
二人朝院子外沖去,凌長風動作敏捷地躲過了朝他臉上招呼過來的鋤頭,拳打腳踢地從村民中殺出了一條生路,帶著蘇妙漪奪門而去。
二人飛快地跑進方才來時的巷子里,鄭老爹帶著一群村民窮追不舍,甚至還兵分兩路,一撥在后面追,一撥繞到了巷子盡頭堵截。
前后夾擊,凌長風和蘇妙漪只能沒頭沒腦地沖進巷子中間的一條岔路。
可沒想到這岔路越來越逼仄,盡頭竟還是一堵高墻!
聽著后頭的追趕上逐漸逼近,二人皆是變了臉色。就在這時,他們身側的一道門忽然被從內推開,一只手掌飛快地探了出來,一把扯住了蘇妙漪的袖袍……
鄭老爹領著一群人烏泱泱地沖進岔路口時,巷子里除了亂七八糟堆滿的雜物,已經空無一人,圍墻上還有一兩個明顯踩踏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