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鞠場十分開闊,三面圍著矮墻,另一邊則是一排供人觀賞歇息的瓊臺玉閣,正對著場內的馳馬爭擊、鞠球得籌。
伴隨著越來越急促的鼓聲,蘇妙漪和凌長風走進了擊鞠場。隔著場內爭先恐后的馬匹,和馬蹄濺起的煙塵,蘇妙漪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臺閣二層最中央主位的裘恕。
剛過不惑之年的中年男人,身穿一襲群青卷云紋的窄袖長袍,發間戴著蓮花鑲玉的銀冠,腰間革帶和束袖的護腕上都嵌著獸首。
裘恕端坐在主位,目光雖一直盯著擊鞠場,時不時還傾身與兩側攀談,可他交握在身前的手卻漫不經心地轉著食指上的玉扳指,眉宇間毫無波瀾,似是對場上的輸贏籌碼完全不在意。
蘇妙漪定在原地,一瞬不瞬地打量著從五歲起就留在她腦海里的假想敵——
臺閣上坐著的人,與她記憶中的裘恕幾乎沒有什么變化。
那一年,裘恕來到臨安,在玉川樓二樓宴請了蘇積玉一家。
蘇妙漪同蘇積玉和虞汀蘭一起,見到了裘恕。那是蘇妙漪第一次進玉川樓,也是第一次見到像裘恕這樣的人。他用的給的、嘴里說的,盡是些新奇的、蘇妙漪見都沒見過的東西。
宴席上或許有一些大人之間的暗流涌動,可五歲的蘇妙漪全然不知。那時,她是發自內心地喜歡見多識廣的裘恕,覺得這世上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
散席時,因為蘇妙漪童言無忌地說以后也想成為厲害的女掌柜,跟著裘恕做生意,所以裘恕還送了她一個金子做的小算盤。
再見裘恕時,就是在碼頭。
蘇積玉不讓蘇妙漪出門,可蘇妙漪還是翻窗逃了出來,一路追到碼頭,剛剛好看見裘家的船從岸邊離開,看見虞汀蘭和裘恕站在船頭,兩相依偎、情意綿綿的背影。
那金子做的小算盤,就是在這一日,被蘇妙漪狠狠砸進了翻騰不息的江水里……
“中間那個,就是裘狗。”
生怕蘇妙漪不認識,凌長風從后面湊上來,附耳低語。
蘇妙漪回過神,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繼續一邊往觀景閣的方向走,一邊在心中將裘恕與其他人做比較。
與溫和文弱的蘇積玉相比,裘恕更沉穩、更威嚴,甚至還多了一絲霸氣;而與周圍其他騎鶴館的成員坐在一起,裘恕亦帶著些身居高位的尊貴,與他們格格不入。換句話說,比起商賈,裘恕這個人倒更像出身官宦之家。
若非與裘恕曾有一面之緣,那此刻便是指著他說他是朝堂上的哪位權臣,蘇妙漪恐怕也會相信。
這就是虞汀蘭拋棄蘇積玉、拋棄自己,也要跟裘恕離開的原因?
“蘇娘子在此稍候,小的先上去通報一聲。”
領路的下人將他們帶到觀景閣樓下,便恭敬地做了一揖,隨即快步往二樓跑去。
蘇妙漪和凌長風站在樓下,被擊鞠場里的一聲鑼響吸引了注意力。
二人不約而同看過去,只見額間系著紅色頭巾的隊伍正在歡呼擊掌。
“今日是哪兩個隊在打馬球?”
凌長風轉頭,問同樣在看熱鬧的兩個下人。
話音未落,不遠處的唱籌聲便遙遙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