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交不出書帕錢,為何不告訴你阿娘,也不來找世叔?”
裘恕忽然問道。
蘇妙漪動作一頓,眼簾低垂,手指在藥膏盒上摩挲著,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我不想讓娘親誤會,我同她相認(rèn),就是為了攀附裘家的富貴,利用你的權(quán)勢。”
裘恕啞然失語,片刻后才溫聲道,“妙漪,你想多了,你阿娘絕不會這么誤會你,世叔更不會。不論你是怎么想的,世叔都始終將你視為一家人。既是一家人,還談什么利用和攀附?”
頓了頓,他問道,“所以妙漪,你想做什么,世叔怎么才能幫到你?”
蘇妙漪捏緊了手里的藥膏盒,緩緩掀起眼,眼眸深處的算計與禍心被一層霧蒙蒙的暗影所掩蓋。
她動了動唇,聲音乍一聽有些猶疑,可卻字字清晰、擲地有聲——
“我要取代沈謙,做書肆行的行首。”
天光黯淡,
暮色昏昏。
大相國寺后巷的客舍里,小小的一張書案上堆滿了筆墨紙硯和一沓一沓的書稿。書案兩邊相對坐著奮筆疾書的凌長風(fēng)和癱在椅子上用書稿蓋著臉打瞌睡的仲少暄。
總算謄抄完了手頭的書稿,凌長風(fēng)長舒一口氣,
放下筆,揉了揉發(fā)酸的手腕。這兩日他謄抄的書稿幾乎都快趕上他從前二十多年加起來寫的字了……
凌長風(fēng)扭著脖頸,
抬眼就看見仲少暄正睡得打鼾。
“……”
凌長風(fēng)只能無奈地把仲少暄跟前還沒抄完的最后一部分書稿拖到了自己跟前,一邊甩著手腕繼續(xù)謄抄,
一邊在心中暗罵了幾聲仲少暄不肖子孫。
其實他與仲少暄原本是一類人,都是那種看見密密麻麻的字就開始頭暈?zāi)垦!⒒杌栌模烧f來也奇怪,
這兩日他整理仲桓的遺稿,
卻是一次瞌睡都沒打過。
或許是因為對這位仲大將軍心生敬畏、不敢怠慢,
又或許是因為仲大將軍筆下的每句話都有莫名的力量,
叫凌長風(fēng)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屋外天光隱去,凌長風(fēng)起身點亮了一盞燭燈,就回到桌邊繼續(xù)謄抄最后幾頁書稿。
只抄了幾個字,
凌長風(fēng)就發(fā)現(xiàn)了這幾張與前面的區(qū)別。前面的書稿大多都是仲桓總結(jié)出的武學(xué)兵法,
可這最后卻是他本人的自傳,
寫的是他少時志向和從軍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