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是仲桓將軍的曾孫親自整理的遺稿,送去的知微堂!”
“仲桓將軍還有曾孫?怎么從來沒聽說過這么個人?我還以為仲桓將軍的嫡裔都被閆睢那狗賊斬草除根了呢!這仲氏后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別是個騙子,隨意拿了些書稿就打著仲將軍的名號騙人吧?”
“今日我剛從仲將軍的祠廟里回來,那祠廟門口也在賣這《踏云奇略》,若書稿是假的,祠廟打假都來不及,怎么可能還允許知微堂擺攤?”
“別說這些了,想要知道是不是仲桓將軍的遺作,買一本瞧瞧不就好了。我就不信當(dāng)今世上還有誰能假冒仲桓將軍寫出什么像樣的兵書來!”
這些話原封不動地傳到了蘇妙漪耳朵里,有關(guān)《踏云奇略》究竟是不是仲桓遺稿的爭論,已經(jīng)持續(xù)了好一陣子。不乏有沈行首那些人刻意引導(dǎo)的緣故,可蘇妙漪卻并不在意。
真真假假,越傳只會讓人越好奇,越好奇,《踏云奇略》就會賣得越好。而真金不怕火煉,今日過后,絕不會再有一人懷疑這本《踏云奇略》的出處……
“仲少暄為何要隱姓埋名?”
知微堂里,蘇妙漪忍不住問凌長風(fēng),“若軍中之人知道他是仲桓的嫡裔,那他此刻就不會只是個統(tǒng)領(lǐng),怕是都成將軍了。”
“仲家人都與仲將軍一樣,不是矜功自伐之輩。邵兄也不愿靠祖上蔭庇飛黃騰達。”
凌長風(fēng)解釋道,“他今日還約了我,等仲將軍的祠廟里人少的時候,悄悄去祭拜。”
蘇妙漪扶額,“他一個仲氏后人,祭拜仲將軍竟還要偷偷摸摸的。到時候若被撞見,怕是沒人會覺得他姓仲,只會覺得他姓閆!”
提到姓閆的,凌長風(fēng)摸了摸下巴,不解道,“說起來,如今不僅是仲家人隱姓埋名,好像閆家后人也銷聲匿跡了。閆睢那個狗賊還有后人么?”
“怎么沒有?”
一個在知微堂幫工的老雜役恰好經(jīng)過,神神秘秘地說道,“閆睢有個孫兒,好像叫閆什么芥來著。”
蘇妙漪好奇地追問了一句,“界?哪個界?”
“芥菜的芥!”
老雜役一邊搬著書一邊回憶起來,“當(dāng)年閆睢被清算的時候,閆家全族的成年男丁都被處決。唯獨這個孫兒,因為才十歲,所以被放過了。
可大胤律法饒過了他,老百姓們可是沒饒過他。那時,那個閆家小公子只要一出現(xiàn),街上便一片罵聲,恨不得人人都要啐口唾沫到他臉上。不久之后,這小公子在汴京待不下去了,趁著天黑的時候就卷了鋪蓋灰溜溜地逃出了汴京。
不過后來有傳聞?wù)f,江湖上有人下了懸賞令,要追殺閆睢這個孫兒,還要把他的頭顱掛在仲將軍的祠廟里,替天行道!所以那個閆小公子如今是死是活,還真不一定……”
凌長風(fēng)有些遲疑,“到底作惡的只是閆睢一人。算算年歲,閆睢害死仲將軍的時候,他這孫兒都還沒出生。禍不及子孫,追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稚子,這也能叫俠義么?”
老雜役一驚,趕緊朝凌長風(fēng)連連擺手,壓低聲音,“這話可不敢往外說啊。若一不小心傳出去,就是知微堂一邊出著仲將軍的兵書,一邊還在可憐閆家人,那這名聲就徹底臟了!”
似乎也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凌長風(fēng)臉色微變,閉嘴噤聲。
老雜役拍拍心口,轉(zhuǎn)身離開。
一直沒說話的蘇妙漪搖了搖團扇,瞥了凌長風(fēng)一眼,“禍不及子孫的前提,是惠不及子孫。你方才沒聽見嗎,閆睢這個孫兒也有十歲了,他享受了閆家十年的富貴顯榮,那東窗事發(fā),他替祖父贖罪不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這番話說服了凌長風(fēng),叫他心中略微好受了些,于是不再執(zhí)拗,“說得也是。”
蘇妙漪抬起扇子朝他輕點幾下,“管好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