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容家大公子自小有才名,這外界將他夸得跟個什么似的,說他家世清貴、端方如玉,可將軍你方才瞧見了么?”
尚武忽然轉了話鋒,“他來這邊陲之地與北狄和談,竟還帶了個貌美如花的婢女隨行……都泥菩薩過河生死難料了,他竟還有心思風花雪月、尋歡行樂……看來也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甘靖冷笑一聲,壓低聲音,“且叫他再樂幾日吧。地牢里的死囚上路前,可還有一頓斷頭飯呢?!?/p>
緩緩駛遠的馬車內。
方才在車下還畢恭畢敬的婢女已經懷抱著暖手爐,披著那件剛剛還在次相身上的玄黑氅袍,尋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靠坐在鋪著厚實毛氈的主座上,而她名義上的“主子”卻坐在一旁的側座,甚至還紆尊降貴地替她捶了捶腰。
“現在可好些了?”
蘇妙漪裹緊了身上的氅袍,眉心微蹙,“從來沒出過這么遠的門,車坐得我骨頭都快散了……”
“早就就說了,讓你不要跟來。方才也跟你說了,下車前披上氅袍?!?/p>
目光落在她凍得有些紅的鼻尖上,容玠抿唇,“你一句都不肯聽?!?/p>
蘇妙漪略微有些心虛,悻悻地坐直了身,“放心,之后一定都聽大人你的?!?/p>
車外靜得可怕,只有車輪滾動的聲響。
蘇妙漪忍不住將車簾掀開一道縫,朝外看去。
城中的街巷上除了巡邏的將士,幾乎看不見多少平民百姓,唯有一些衣食住行的店鋪還開著門,卻也冷冷清清。成群結隊的將士們手持兵械在空蕩無人的巷道間挨家挨戶巡查,大有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架勢。
蘇妙漪若有所思,將車簾放下,看向容玠,“外面有許多官兵……”
“鄂州臨近湘陽,湘陽城破,鄂州人心惶惶,應當是避免生亂?!?/p>
若是為了安定民心,何需挨家挨戶敲開門?倒像是在搜查什么人。
蘇妙漪隱約覺得有哪里不對勁,暫時按下不表。
使團很快到達了驛館,隨行的官員和護衛都被安排了住所,驛館內最大的一間屋子留給了容玠。蘇妙漪如今扮作容玠的婢女,自是不好單獨一間,遮云便將她的行李也搬進了容玠的屋里。
蘇妙漪只能眼睜睜看著。
好在這屋子用屏風隔開了內外兩間,還不至于讓她立刻跳腳。
待容玠進屋時,蘇妙漪已經坐在了屏風外的木榻上。
“我晚上就睡這里。”
蘇妙漪像是刻意同他強調似的。
容玠瞥了一眼那硬邦邦的榻板和薄薄一層鋪墊和蓋被,沒應聲,轉而道,“湘陽都統要同我說湘陽城的事,你可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