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她還有些緊張,時不時調(diào)整坐姿,又用手指輕輕撥動著自己袖口和衣領(lǐng)的流蘇,好讓這身嫁衣的每一根絲線都飄出完美的弧度,期待著那人一進(jìn)來便能看見這身嫁衣最好看的樣子……還有穿著嫁衣的自己。
只是這一坐,就坐了許久。
久到手邊的茶都涼了,久到日暮斜陽,原本投落在她臉上的天光都順著她的頰側(cè)無力墜落,那雙上揚(yáng)的眉眼也悄然黯下;久到繡坊里的其他繡娘都已經(jīng)成群地離開,穿堂而過時都忍不住朝她瞥了一眼,竊竊私語著走遠(yuǎn)……
蘇妙漪坐得有些僵了,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
下一刻,那為她繡嫁衣的繡娘便走了出來,似乎是等待已久,“蘇娘子可是要走了?”
蘇妙漪扣著座椅的扶手,搖了搖頭,執(zhí)拗地,“我不走,我等的人還沒到。”
“都這個時辰了,怕是不會來了……”
“他說了會來。”
蘇妙漪抬頭看向繡娘,重復(fù)道,“他并非言而無信之人。”
繡娘欲言又止,試探地問道,“那會不會是記錯了時辰,亦或是路上被什么事耽擱了?不如娘子將這兩套婚服先帶回去,若有哪里不合身,改日再帶來繡坊,告訴我便是。”
“……”
“其實這身嫁衣到了洞房花燭夜再瞧,也是一樣的,或許心境還更特殊些。娘子又何必執(zhí)著于今日呢?”
蘇妙漪眼睫一垂,也不知是被說動了,還是心灰意冷了。
半晌,她終于撐著扶手站起身,“……好。”
剛要去將嫁衣?lián)Q下,身后卻忽然傳來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
蘇妙漪驀然回首,就見屏風(fēng)后,一道頎長的身影匆匆走進(jìn)繡坊。
蘇妙漪的眸光乍然一亮,下意識提著裙快步從屏風(fēng)后繞了出來,“玠郎……”
話音戛然而止。
忌贈禮
走進(jìn)繡坊的青年,穿著一身錦緞做的紺紫衣袍,馬尾高束,額間系著玄黑金邊的額帶,靴子上也鑲嵌著玉石,從頭到腳彰顯著富貴,就連手里提著的那柄長劍,劍鞘上也鑲滿了寶石珠玉。
……不是她等待的那個人。
蘇妙漪面上的欣喜倏然斂去,“凌公子,怎么是你?”
為了搜集各種小道消息做小報,她這兩年沒少和集賢書院的學(xué)子們打交道,也因此招惹了不少桃花。而在她的所有追求者里,最浮夸、最紈绔、也最不能輕易開罪的,就是眼前這位。
此人姓凌,名長風(fēng)。家里是經(jīng)商的富戶,在汴京有偌大的家業(yè)。可偏偏這位凌公子不學(xué)無術(shù),也不愛經(jīng)商,只想做俠客,于是成天跟一些江湖中人混在一處,惹了不少麻煩。家中為了磨礪他的心性,才將他送回婁縣老家。
“妙漪姑娘,你真的要嫁給那個失了憶的窮酸儒生?!”
凌長風(fēng)的目光落在蘇妙漪的嫁衣上,從短暫的驚艷中回過神,質(zhì)問道,“他一窮二白、身無分文,還終日泡在藥罐子里,關(guān)鍵是他對你也愛答不理的,你嫁給他到底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