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他任右正言的第一天。胤朝唯有五品官才有資格上朝,而容玠的右正言是小小七品,所以只在諫院待了一整日,跟著諫院的同僚熟悉政務。
諫院的那些諫官都認得容玠,可容玠卻對他們一無所知。
這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要知道在入京之前,李徵已經給了容玠羅列了一份名單,再加上端王暗中交給他的名冊,幾乎已經將樓岳的黨羽囊括了十之八九。這些黨羽幾乎遍布朝堂六部,可卻唯獨沒有諫院。
有時候,空白便是危險。
明面上,諫官只由皇帝親自擢選,有糾察百官之責,包括宰相,樓岳為避嫌不便插手。所以諫院里的確有可能都是皇帝近臣。
然而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樓岳埋在諫院里暗樁藏得太深,以至于端王和李徵都未能發現……
容玠剛入諫院,因為無法排除后者的可能性,所以行事格外謹小慎微。甚至就在回家的路上,他還緊蹙著眉,思索今日諫院里的暗流涌動。
直到走進垂花門,聽見次院里傳來清越豁亮的女聲——
“家里沒閑錢了,從今日起,都給我省吃儉用,說你呢蘇安安!”
容玠眉心舒展,繃了一整日的弦終于松下來,自然地邁步朝次院走去。
兩間院子的隔門沒有上鎖,容玠一推便開了,蘇妙漪、和凌長風的交談聲也變得格外清晰。
“你明日去找工匠,最要緊的就是木匠師傅。我只要銀杏巷的細木匠。還有,整個知微堂,書架是重中之重,所以書架我只要黃楊木的……記住了嗎?”
“銀杏巷,黃楊木書架……記住了記住了。”
容玠站在墻邊,就見蘇妙漪正對凌長風耳提面命。
“最重要的是,我只給你這個數?!?/p>
容玠清清楚楚地看見她抬手比了個“八”的手勢。
對面的凌長風一臉懵然,完全沒有意識到事情的艱難程度,乖乖點頭,“哦?!?/p>
容玠暗中嗤了一聲,走過去。
蘇妙漪一轉眼,終于看見了他,立刻笑著起身迎了過來,“兄長回來了?!?/p>
容玠步伐微頓,他刻意忽略了稱呼,不動聲色品味著后三個字。直到蘇妙漪又喚了一聲,他才回過神,“八貫錢,就想讓銀杏巷的細木匠為你打一套書架,蘇妙漪,你還真是無奸不商?!?/p>
蘇妙漪摸摸鼻子,笑容變得訕訕。
容玠越過她,掃了一眼后頭的凌長風,“還有,讓他去銀杏巷。你確定他不會給你談個八十貫的價錢回來?”
蘇妙漪笑容微微一滯,轉頭提醒凌長風,“是八貫,一文錢都不能多!”
凌長風皺皺眉,“知道了?!?/p>
蘇妙漪這才滿意地收回視線,看向容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