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面面相覷,各懷心思。
翌日,諫院和御史臺便有十來道彈劾奏疏齊刷刷送到了皇帝的御案上。破天荒的,這些奏疏彈劾的都是同一人,正是破格晉升的新司諫容玠——
“諫院六品司諫容玠,勾結商戶、收受賄賂,泄露朝廷機密以作民間談資。當除名勒停、懲一儆百,方可止住此等劣風惡跡。”
一時間,容玠這個小小的六品司諫竟成了臺諫官們的眾矢之的。
消息很快傳到了知微堂,嚇得凌長風坐立不安,在蘇妙漪面前來回打轉。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容玠在朝堂上樹敵那么多,就是個活靶子!他給你的東西,你怎么能改都不改就往小報上登?還有,你竟然還讓蘇安安回禮回到諫院去……這不是明擺著給別人送把柄么?”
蘇妙漪靠著搖椅閉目小憩,被他吵得塞住了耳朵。
“蘇妙漪!”
凌長風氣急,將蘇妙漪的手扯了下來,攥緊,“你是想和當年的夢溪齋落得一樣的下場嗎?!”
蘇妙漪抬眼對上凌長風的視線,見他當真急得臉色都變了,愣了愣,“……不會的。我還沒蠢到自尋死路的地步。”
“你不是蠢,你是太想扳倒裘恕……”
凌長風仍是眉頭緊鎖,“我爹娘說過,人一心急,就會做錯事,走錯路。”
蘇妙漪張了張唇,剛想解釋,蘇安安卻是從外面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進來,“姑,姑姑,不好了!”
凌長風和蘇妙漪不約而同看向她。
“剛剛得到消息,容玠今日上了一道罪己書,將朝堂上攪得天翻地覆,圣上大怒,命朝中諸臣明日在垂拱殿廷議……”
“廷議?”
凌長風一驚,“事情竟已鬧到這個地步了?”
蘇妙漪思忖片刻,倒是并不意外,問蘇安安,“容玠的罪己書是如何寫的?”
蘇安安立刻將一份抄錄的罪己書遞了過來,“這是探子送來的。”
蘇妙漪接過來,只掃了一眼,便唇角抽了抽,險些笑出聲來。
“你還笑得出來?”
凌長風不可置信地將那罪己書奪過來,來回看了幾遍,好不容易看懂后,也面如菜色,“他,他真是瘋了吧……”
蘇安安好奇死了,一個勁追問道,“什么什么,他寫了什么?”
這罪己書文縐縐的,十分拗口,甚至還有些字凌長風都不認識,但大概意思他卻讀懂了。
“這是什么罪己書?這不就是在罵人嗎!他容玠只字不提自己犯了什么罪,反過頭來說自己不該在諫院出風頭、惹人嫉恨,不該落下把柄、叫人捕風捉影,不該以自己的這點家事耽擱整個諫院和御史臺的公務,讓那些臺諫官放著正事不做,成天因黨爭之事污人清譽……”
蘇妙漪低頭,唇畔的弧度愈發上揚。
「區區家私,貽誤國政,使諸位同僚正事不為、黨同妒異,此乃臣之死罪也。」
絕,太絕了。
整篇《罪己書》最歹毒的便是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