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稷拾起那個手釧,半晌明白里頭關竅。原是用精細功夫將珍珠中心鑿空,填入寸香,剩得外邊薄薄一層珍珠殼,后以纏金手藝封口固珠,亦添美感。
“婦人久用,對身子有害嗎?”
“寸香雖藥性極烈,但六顆珍珠中的分量加起來并不多,不會傷及人體根本?!绷秩夯胤A道,“只是這是藥三分毒,何況是這等東西,多少磋磨身體。譬如婦人逢信期,會有些刺激?!?/p>
藺稷頷首,譴退他們。
半個時辰后,進入書房的是司珍,帶著修制首飾的工具,和一盒金粉珍珠。而崔芳則領命去了一趟北宮章臺殿面見太后。
……
日影偏轉,長澤堂窗牖半開,秋風徐徐而入。
隋棠揉著太陽穴坐起身來,手上的十八子手釧鈴聲叮當,清脆悅耳。但她卻不怎么高興,因為有更粗響的置放聲,往來匆匆的腳步聲蓋過了她的鈴鐺聲,將她生生吵醒。
“哪來的聲音,這般鬧騰?”她有些氣惱。
被從宮中請回的梅節和蘭心兩位掌事聞聲,掀簾入內,語帶笑意,“回殿下,是司空大人派人將他常用的書冊卷宗、文書筆墨搬來寢屋,填置書架。”
曲線計
是占那么一點先機。
秋日天高氣清,風過竹林,綠影婆娑。
政事堂中九卿過半,尚書皆在,甚至連先前從未踏足過此處的中郎將何昱也在場。為的就是商討昨日王簡等人聯合何昭刺殺大司空一案。
廷尉許衡卷宗曰:罪臣王簡、鄺墨、鄭青、溫致、徐華連同座下弟子十二人,聯合何家,治世之大才也。您怎也不說一句話?”許衡為國惜才,深知流放艱辛,死大于生,何論何昭斷臂殘疾之人,存活更是渺茫,“不行,這事下官得去求陛下?!?/p>
“子正也該知曉,陛下下召,此案有司空全權負責?!苯獮@會方吐出一句話。
“下官當然知道!”拐道轉入一片樹蔭下,許衡話語和步履皆匆匆,“整件事下官都很清楚,就是太醫署一行人聯合何昭要毒殺司空大人,事為司空所知,陛下……我雖不贊成他們的做法,但說實話,司空在洛陽的這些年比之當初在長安勤王救主,鎮守京畿時,他過了,不似人臣模樣,愈發目無主君。下官為齊臣,就該為君分憂,不能讓臣子如此猖狂,以免他日亂了綱常禮法?!?/p>
“司空猖狂于何處?”姜灝問。
許衡張口卻沒有吐出話來
。
回想藺稷遷天子來洛陽的這五年,手中權柄愈大,座下東谷軍愈盛,世人都能看出是“挾天子以令諸侯”,但若攤到明面上說,又實在無法指摘,畢竟藺稷之所為凡過明路都符合秩序流程。
哪怕他沒有及時回來同長公主完婚這遭,都可以用“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來托詞,甚至還可以贊他“國事為大”,粉飾他為國盡忠。
“利益熏心,人心在權力面前是很難堅守的?!痹S衡嘆聲道,“難保來日啊,令君?!?/p>
“凡有那日,我自阻之?!苯獮魍珮O宮的方向,終是長嘆了一聲,“自肅、厲二帝以來,天下分崩,諸侯四起,子正覺得若沒有司空,換來旁人,哪個能讓天子比如今更安?東北道上的衛泰?南地鄔憫?還是劉氏兄弟?”
許衡沉默半晌,“可是眼下這樁案子,您不會當真以為是表面這些兇手所為吧?”
“幾個救死扶傷的太醫令,一個身有損傷的世家子。太醫令中有專侍天子者,世家子乃天家表兄弟,這樣的關系,幕后者……”
一陣秋風吹來,瀟瀟黃葉打旋落下,姜灝低眸笑了笑,繼續往府衙走去。脫口的話敏感忌諱,只是他舉止如儀,神情自若??v有對面官員走來,也只當他是在同廷尉閑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