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棠跪在佛前,已是第四日。每日兩個時辰一動不動跪著,起初還好,但慢慢便有些堅持不住,晚間睡覺雙膝火辣辣地疼。昨日起,她一跪下來腰背便也開始發僵發酸。眼下才跪了大半時辰,她便覺得膝蓋仿佛同地面蒲團都生了根,渾身的力道壓在上面,就要將骨頭碾碎。她想動一動,緩一緩,但渾身僵硬動不了分毫……
阿弟,竟要罰她半年之久……
隋棠越想越委屈!
待到第五日,隋棠搭著梅節的手在一瘸一拐踏出殿門時生出反意,她沒有錯,不要跪。
大庭廣眾之下,藺稷能容錢斌被拖走,便是認可了她舉止。他都認可不提了,阿弟何必如此畏畏縮縮。
左右保的是他的位置,跪的是她的膝蓋?
那她還保著社稷尊嚴呢!
隋棠的思維又繞回了最初。
她就是沒有錯。
梅節和蘭心便又開始勸她,給她各種分析利弊。藺稷便是這個時候出現的長澤堂。
政事堂封門五日,今日方才打開。一開門,看過崔芳記錄的隋棠日常,才知天子口諭,中貴人乃日日來府中監察她。
淳于詡覺得是他們姐弟間的事,又觀長澤堂膳房湯膳流水一樣補去,空盞送出來,吃喝未減便大體無恙,于是做主沒同他言語。
“臣看看。”
沒人發現他是何時入院門的,聽到了她們主仆多少話,反正待她們回神心有怯怯,他已經行至隋棠身前,俯身撩起她的長裙褻褲。
“我幾日不在,你便把自己弄成這樣!”這話響在心底,腦海中想起的是前世他獨留她在府中的年月。
“疼!”隋棠應急喊出聲,不自覺地踢了他一腳。
看便看了,這人還故意掐了一把她膝蓋青紫的皮肉,上刑一樣的疼。
“喊疼還跪?”他看另一只膝蓋。
“你又掐!”隋棠抽著冷氣叫喚。
“殿下還去,臣便還掐。”
“你……”
能踢能叫喚,氣性也不曾被壓下,還好!
藺稷抬眸看那一張幾欲疼哭的臉,低低笑過,繞道入屋內飲了口茶,“殿下犯了何錯要跪?”
隋棠心頭涌起一股酸澀,咬住唇瓣。心道,你多此一問。
“因為您打了錢斌?”藺稷的話在她身后掀來,“這也沒錯,他先欺負你的。”
他說她沒錯,他說她沒錯……這事發生,他是第一個說她沒錯的。隋棠心潮澎湃,前頭那股酸澀直沖腦門,鼻尖通紅。
“罷了,一會中貴人來監察,臣來跪?!?/p>
隨這話入耳,隋棠怔住了。
酸澀蔓延到全身,心頭卻如火一般燃燒,驅散了這深秋又瑟又寒的風。
隋棠的眼睛也紅了,白綾上湮出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