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細想,她其實挺聰慧的,當能感覺到自己對她無甚用心,不過尋常夫妻。
如今生死殊途,理當橋歸橋,路歸路,各自安好。
他自然也就夢不到她……
他這樣想著,環顧四下,不知何時捧著一盞燭臺來到了屏風一側,已經打開了一個落地的箱籠。
很小的一個木匣,也就比婦人妝奩大一些。
里頭放的乃隋棠遺物。
遷來宮中四月,事宜繁多,司徒府中之物還不曾全部清理挪來,只搬來部分貼身之物,其余尚且封鎖在原處。
崔芳問過一回,殿下的箱籠安置在何處,可要另開殿宇?藺稷當時愣了片刻,道是就擱在寢殿里再說。
這夜注定再難以入眠,他盤腿坐在地,從木匣中抱出一個妝奩。
拉開三層屜盒。
不禁捧燭細看,第一層是一些大小不一的金片子。他抓了幾片在手心看過,湊近看其中一片,邊緣暗紅,仿若是凝固的血液。再看,屜盒中好幾片都沾著血。
藺稷有些莫名,看第二層。第二層里是銅錢,燭光下這些銅錢留著舊日痕跡,有一些還占著泥巴,她一個公主,金銀細軟無數,哪來的這東西?
藺稷愈發好奇,又看第三層。
是兩塊絹布。
朔康……七年季、夏
,是日天……晴,荷香、蓮子、甜,有人在……愛、我。
錯了好幾個字,對的字體筆畫也不甚清楚,但藺稷還是基本看懂了。
看懂了——
腦海中,忽就是那個夏天池水四濺曲飛池,噗通一聲敲心擊髓的巨響。
【朔康七年季夏
,是日天晴,荷香蓮子甜,有人在愛我。】
他一口氣堵在心頭,幾欲吐不出來。然目光卻看見了更心驚的東西。
乃第二張布帛,血色綿延。
此生三恨:
一恨生如浮萍,半世飄零久;
二恨手足聚首,卻做了他手中棋;
三恨雙目失明,從未見過我郎君。
世人道,藺氏三郎,霸道專權,欺主竊國。
但他是第一個待我好的人,我想看一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