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妹!”蒙喬沖她搖首,“小聲些,被公主聽去了總是不好。”
……
外頭的聲音或高或低,隋棠這會縱是聽到了,也過不了心。
她枯坐在寢屋中,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瞎了,牙口中的那顆藥該怎么辦?
她要如何確定,取出之時,藏取之時,動手之時,周遭無人,是不為人所見的?確定不了,她只能將藥留在牙中。
留到藺稷回來再想法子。
但是藺稷何時回來,一個月,兩個月,半年……時日長久,蜜蠟被磨損了,中毒的便是她自己!
“殿下,您盥牙清清口,先用膳。醫官會診最快也得
下午了。”崔芳上來給她更衣,引她去桌案坐下。
“這是平口盞,里面是裝了七分鹽水,銅盆在這處。”崔芳握上她的手,讓她觸摸方位。
盥牙清口來回三遍,隋棠做完,司膳便端了湯餅、粥糜、一應醬菜糕點供她挑選。
隋棠始終沉默。
崔芳擇了一盞紅棗粥端來喂她。
用到第四口,隋棠突然推開說什么也不用了。午膳道是沒胃口,囫圇飲下湯藥后一口膳食都未進。晚膳時分,她躺在榻上壓根未起,一桌膳食熱了多次最后撤下去分給了院里的人。
第二日醫官會診,確定前一日的診斷。隋棠無話,當日只用湯藥,不進飲食。
第三日,第四日,皆是如此。
第五日凌晨,她在睡夢中因胃里割絞而痛醒,從榻上倉皇坐起。
尤似回到漳河發洪水的那一年,她的身體也這般疼痛難忍。
因為餓。
僅剩的臣奴或死或逃,就剩了她一人,她除了靠自己別無選擇。
那段日子,她靠啃樹皮和吃蛇鼠活下來。樹皮吃光,動物冬眠后,她便與活人奪食果腹,脫死人衣衫保暖。災荒亂世里,沒有人記得她還是公主,她也忘了自己是公主。直到翌年春夏,弱者喪生,強者往來。
她沒死,還居草廬中,將自己洗出一點人樣,學習過人的日子。以待來日。
胃中絞痛依舊,無聲提醒她,如今境況再壞也好過當年漳河洪災的日子。
遂從這日起,隋棠接受了眼盲的事實。
她開始好好用藥,按時進膳。只是將膳食按照原本的胃口,減去了一半。所用也皆是粥糜湯餅等流食一類。用時極慢,小口小口喂入,減少牙齒的咀嚼。
有一回,用到最后,粥都涼了,司膳說給她換一盞,接連多日半饑半飽地人本能頷首。然待熱粥上來,她雙手捧起,眼前忽就浮現漳河上橫陳的十二艘王旗招展的沙船,浮現出大婚當日被一件件剝去的衣裳。
于是,松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