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定下這計策,何珣王簡等人都原是做好了這萬一之打算的。
萬一藺稷發現新婦口中毒藥,則由他賜死王簡等五人,以此抽身。便是之前送去的無膳食盒。
——盒中無食,請君自采(1)。
但天不遂人愿,藺稷快一步將他們帶入司空府,那么他只能犧牲掉何昱。一樣的道理,以此抽身,以證自己沒有害他之心。
即便他不信,但這個服軟態度足矣。
隋霖沉沉合上眼,“藺稷若當真相信乃阿姊自己所為,如何還會對王簡一干人動手?他那是懶得同一介婦人計較!”
唐玨聞言,不免大憾,“早知這般,陛下在聞長公主說這事時就讓黃門去傳話,這前后就差了一兩柱香的功夫。”
“朕是特意等阿姊走后才傳令的。”隋霖睜開雙眼,一貫病弱柔和的眉眼間閃出一抹銳利色,“她心還太軟,未在政局中沉浮過,瞧見藺稷一點益處,便覺可留不宜殺。若是當面知曉朕要除去身為醫官的王簡等人,還不即刻阻攔求情!她甚至會覺得藺稷分明都不追究這事了,朕卻還要處死為朕辦事的人,如此豈不是將她往藺稷處推嗎?”
“所以,這處不存在時間的早晚,在阿姊被發現口藏丹朱的那一刻起,這一局朕便輸了。眼下的關鍵是在于如何能輸得讓藺稷相信朕不是主謀,而是被迫,來日依舊要仰仗他!”
秋風蕭瑟,階陛兩側十二銅龜池中水霧氤氳,透出絲絲寒意。
隋霖眺望依舊空空如也的宮門,返身回殿,持筆下召。
詔書很簡單,寥寥數句,無非是說中郎將何昱聯合王簡等人行刺大司空藺稷,為天子知曉,故下押廷尉府大牢,以待后審。
旁的詔書,他下發艱難,尚書令姜灝處多有奉回,這一封想來會審核極快。
隋霖站在御案前,看了半晌。
自遷都洛陽,五年里他一共就發出了兩封詔書,第一封是賜婚詔書,第二封便是這個。
賜召對象都是藺稷。
先是皇室獻公主,自是天子賣良臣。
他忽就笑出聲來,眼中翻涌火海,卻又不敢燎原。
“陛下,其實奴婢覺得這一局,我們沒有徹底輸。”
隋霖抬眸看唐玨,“怎么說?”
“陛下您想呀,一下要死去那樣多的人,即便長公主身在后宅,也必會知曉。屆時她定切腹體會藺賊之殘暴,回想又悟藺賊所謂之信任不過是戲耍她罷了,如此定然與您更加同心,而除賊之心愈堅。”
“去吧,送去尚書臺。”近侍的話讓少年天子亮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