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隋棠不免詫異,挽著何太后臂膀撒嬌,“那傳太尉過來不就行了嗎?兒臣這廂回來不到兩個時辰,還沒和母后好好說說話呢!”
“阿姊,舅父要見你。”不待太后開口,隋霖的聲音率先落下來,嗓音里帶著兩分不耐。
隋棠自然聽得出這口氣,攀在太后臂膀上的手微頓,沖何太后笑了笑,站起身來。
“等等,母后也許久不曾見你們舅父了,正好去瞧瞧他!”何太后拍了拍隋棠手背,“你和母后共輦。”
如此一行人移駕南宮勤政殿。
何珣在殿前行禮問安時,見到何太后,有些驚訝,“太后怎么也來了?”
“孤不能來嗎?”何太后儼然換了一副姿態,笑意明艷卻不達眼底,話語柔柔卻似夾著瓦礫碎片,“難得孤的兒子、女兒、兄長都在這,孤當然要來了。”
四人入的是勤政殿的東暖閣,茶水上來后,中貴人唐玨領人退下。初冬嚴寒,屋中燒著地龍,關閉門牖成了自然事。
隋霖雖還不確定禁中藺稷的人到底去了幾成,但這會說話顯然要方便自在些了。
故而這會面色便也不似平素端著的那般柔和端方,一雙鳳眼中毫不掩飾的露出兩分不豫。
太后見之未有反應,只是揀了案上蜜桔,剝開遞給隋棠。隋棠瞧不見隋霖面目,笑盈盈接來用下。
南豐的蜜桔,汁水充足,九甜一分酸,在被地龍烤得干燥的屋內,用之最適宜。隋棠好零嘴,用得更是歡愉。
“老臣見了殿下三四回,像今日這般親近的,還是在大婚前夕。”何珣目光從隋霖處移向隋棠,“這大婚三個多月,殿下瞧著豐盈了不少。”
隋棠聞言,嚼橘子的速度慢了下來,抬眉望向聲音的來處,也沒急著開口,只慢慢將口中橘子咽下。然后側身把掌心最后一瓣喂給何太后,后向她伸手,要求母親給自己拭一拭手。
何太后從袖中抽出帕子,仔細將她每根本就干凈無瑕的指頭都擦了兩遍,最后輕輕拍了拍她手背,低聲道,“好了。”
隋棠頷首,轉過身子端坐。
她本與太后同坐席案,隋霖在正座,何珣在她對面。
殿中靜了片刻,無人說話。終于,隋霖合了合眼開口道,“阿姊,方才舅父和您說話呢。”
“舅父是在與孤說話嗎?”隋棠訝異道,“孤的不是,起初與母后品蜜桔,不曾細聞舅父話語。就聽得后面一句什么豐盈許多,以為舅父論的是旁人。”
隋棠頓了頓,溫聲道,“孤自嫁入司空府,齒中含毒飲食不敢多入,足餓了七八日。之后被藺稷陰差陽錯取出,為防脾胃忽饑忽飽生出疾病,便也不敢多食。好不容易恢復了正常飲食,上月里又遭遇刺,太醫署都知我在榻纏綿數日,所入流食爾,這樣病愈不過五六日,也從容色從鬼變作了人,府中人人道我瘦了一圈,方才午膳阿弟母后也如是說。所以——”
隋棠笑盈盈望向對面處,挑了挑眉道,“舅父說豐盈,孤哪里敢想說的竟是自個。這才半日不答話,還望舅父見諒!”
一席話,讓三朝元老的何珣面色變了幾次。
他怎么也沒想到,半年前,自己兒子帶人從漳河迎回的落魄如乞丐的女郎,這會竟然已經敢對他拿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