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冀州城還是衛泰做主,公主五歲來此就藩,名為鄴城王宮的主人,時為隋齊皇室的傀儡,衛泰手中棋。被衛泰奉在高臺,作他尊齊攬賢的幌子。
外人鮮少見到她,唯一知道的一件事,是她十二歲那年,三獻鄴城王宮奉給衛泰,請旨封衛泰為遠亭侯。為齊人暗中謾罵,軟骨卑怯,獻城偷生。
她十二歲的時候,藺稷正值弱冠。
這一年,藺稷扶太子隋霖為帝,遷都洛陽,挾天子以令諸侯,正是意氣風發時。他比衛泰多掌了一州,手中又挾著天子,
激得衛泰滿目妒火。
藺稷有些想起來,彼時少年天子還不敢做主,得了胞姐書信送于他看,征求他意見。
“且讓那老匹夫得意兩日。”他尚在處理豫州戰事的掃尾事宜,轉首將這事丟給了尚書臺。
心道,城尤未破而獻之,這公主要是被圍城時一頭撞死,還能贊她兩分骨氣。
彼時他也罵了她一句,覺得她偷生可恥,當真是隋齊皇朝的亡國子嗣。
夜色深濃,藺稷在風雪肆虐的鄴城王宮大殿里坐了一夜,眉目枯寂,鬢發凌亂。
天明前往漳河。
他在漳河逗留數日,尋到了她的草廬。
草廬四壁透風,門前野草蔓延,積雪堆壓,好似無人祭拜的荒墳。
“那個公主就是個災星。”山高皇帝遠,又是前朝后裔,當地百姓少有顧忌,“她一來,十來年未發大水的漳河鬧起洪災,不知死了多少人。”
“這倒許是巧合。”
“什么巧合,我都聽說了,她命格不好,被厲帝逐出長安,扔來的這里。可不就是把災星扔來了嗎?”
“要這樣說,確實可惡。”
“但她一個小女郎,也吃了不少苦,樹皮草根沒少咽過。好不容易種兩顆菜,你還成日去拔。”
“她那活該,你就沒拔過嗎?”
“同樣和她一般大小的天女,我們就喜歡的很。可惜啊,天女也不來了。”
藺稷打聽隋棠的過往,沉默聽之,忽開口道,“天女是甚?”
“漳河水退之后,夜半有一女,蒙紗遮面,給吾等看病送藥,不收診金只收一點果子糧食。她醫術不算精通,只說是天上下凡歷劫的女兒,術法慢慢恢復,醫術會慢慢變好。”
“確如她所言,數年里,她的醫術越來越好,救了我們不少人。”
“天女的心也好,還給那公主說過話,說什么她一個小姑娘吃苦吃得夠多的了,平素少言不爭,偶有多余飯食也愿分之眾人,面上多有笑意,讓我們少與她為難。”
“哎,其實誰愿意為難她,多來是遷怒,要怪就怪她生來公主,我們多少血汗錢都作徭役奉了他們,她再苦能有我們這些老百姓苦嗎?”
“反正,我們惱她也無甚錯處。她若真像個圣女菩薩似的,縱是前朝公主,但好歹是當今天子發妻吧,還生了個孩子,怎就這般無名無分的?可見本身也不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