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蠟耐磨,非特意磋磨可數月不化,如此可避免毒散入她口齒之中。
而毒藥慢性,按照太醫令的意思,食入體內,侵蝕臟腑,滲透皮膚肌理,亦需要周年之久方會毒發。便可容她全身而退。
計劃安排到這個份上也算周到縝密。
“阿姊,雖說蜂蠟耐磨,但您每日畢竟需要飲食。這丹朱存于您牙中……無人處,你還是取出的好,如此可不必日日憂懼,飲食不安。”送嫁的少年天子眼中多有不忍,恐毒藥傷及胞姐,好心提醒,“藺稷疑心頗重,阿姊此去無事怕不能隨意出入府邸,丹藥一旦取出,千萬藏好。
……
凈室水霧繚繞,婢子垂首而侍。
隋棠浸泡在熱湯中,閉眼靠在沿壁,眼上蒙了一塊寸寬的溫shi白綾,緩神放松。前頭被剝衣搜檢的慍怒,已然被克制壓下。
國都被隨意遷徙,天子握不住權柄,七尺朝臣過半都在仰人鼻息,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公主被脫兩件衣裳,實在算不得委屈。
想清楚這些,隋棠便也咽下了這口氣,只著手于眼前更重要的事。
——她頭疼的愈發厲害,傍晚那一撞,如今后腦鼓起半個雞蛋大小的包,累她視物不明,遂在半個時辰前召了醫官。
兩位醫官看了半晌,皆道只是外傷,視眼模糊,當是勞累之故,開來一劑明目安神的湯藥敷眼,讓其歇息靜養,再觀后效。
隋棠原也懂一點醫術,自個切脈確未查出端倪,遂命人一邊溫養眼睛,一邊侍奉沐浴,心道天大的事也沒自個身子重要。
然而就是為著身子最重要,這會便愈發心神難安,耳畔來來回回都是白日胞弟和太醫令的話,香湯溫泉也沒能徹底撫慰好她。
這口中牙內還藏著一顆毒藥呢!
雖說太醫令百般安撫蜜蠟耐磨,但萬一呢?再者天知道藺稷何時回來,一兩月還好說,若是一年半載……
只這一日,自將藥埋入,她便惶恐不敢飲食,便是話都不敢多言。唯恐磨碎了,毒害自個!
阿弟說得對,還是得先將它取出藏好方是上策。
隋棠從氤氳水汽中抬起一只手,撫上左半邊臉頰,隔皮肉觸到那顆牙齒。
她的手五指修長纖細,指甲不似閨中女郎留長,也不曾染蔻丹,只修得圓潤平整,指尾現出一彎月牙,涼白單調。撫臉的手背水珠滑落,露出毛躁粗糲的肌膚,手腕處還殘
留一個寸長的舊疤,形容可怖。
一旁侍奉她沐浴的掌事乍見之下,不由嚇了一跳,這只手竟還沒有她的細嫩光滑。遂命婢子取來玉顏養肌粉,伺候梳洗養護。
“差不多了,你們都退下,讓孤的掌事來給孤更衣。”隋棠素手抵在牙根上,開口譴退這處婢子。
“回稟殿下,她們都回去了,以后便是奴婢侍奉您了。”
“回去?”隋棠揭下蒙在眼上的白綾,依稀辨出回話的人影。
是司空府的崔芳掌事,這晚寢屋中大小事宜都是她帶人處理的。
崔芳三十出頭,面容清秀,恭敬道,“蘭心和梅節兩位掌事姑姑在殿下禮成之后,已經帶人回宮了。”
隋棠抵在牙口的手放松下來,“她們是孤貼身的侍女,孤不曾發話,如何會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