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為何留下?
一半確是想借此斷了那女郎的心。
一半是……想看看她。
亦或許是感同身受那求而不得的滋味,他今日才愿意好聲好氣與之說那樣多的話。勸女郎早悟蘭因,苦海回身。
勸她亦勸自己。
于是,承明起身,繞過席案扶起公主,后重新落座。
“公主言重了。”承明目光掃過門邊滴漏,此刻距離午膳還有一個多時辰,若是講課他能覺得辰光匆匆,但就這般處之,實在過于漫長。
實在過于容易催生出他那點就要破土的嫩芽。
那是不可見天日的。
“午膳便罷了,臣今日有約了。”
公主恍然,眉目亦粲然,“孤的不是,藺禾都與孤說了,老師有心儀的人了。自是要與她過的。”
“那孤不留你了,你趕緊走吧。”公主站起身來,滿臉都是耽誤了他時間行程的報赧,“等等,這個酒老師拿著。”
她捧起抱過來,長裙拽地,紗拂案面,雙目有疾的姑娘,很容易被桌角絆倒。承明似將她看得入神,這會覺得倩影從眼前移過,如夢醒回神,趕忙上來接過。
“謝殿下。”他迎得有些急,接壇時指腹碰到她指尖。
尤覺冒犯,往后連退了兩步。
“是哪家姑娘,孤給老師作主!”隋棠完全不知他神色舉措,只笑盈盈閑談。
承明抱著酒壇,沒有作答,片刻道,“殿下先行。”
隋棠也不多問,只喚來蘭心扶她,走出兩步,忽又回頭,“老師,今日端陽,記得要備五色繩。祝你們福壽安康。”
日光已經升高,從窗牖撒入,披在公主背上。她回首是面如白玉,嵌入金光中。
玉潔金圣。
承明懷抱雄黃酒,走在漫天流云下,指腹上還有她指尖微涼觸感。他上了馬車,放下酒壇,從衣襟內掏出一個五色繩。
五色繩,是這日送給未婚女郎的。
確實不能送給公主。
她不僅是他的學生,還是他人婦。
日子似水流,隋霖倒也不曾宣過隋棠入宮。只有這月廿八,是他生辰,隋棠自然入宮赴宴,自是一切正常。
而在司空府的日子,稍微有些變化。便是承明原本逢單日給隋棠授課,如今他分出了一半時辰,將逢三和逢五的日子,由姜筠來給隋棠教授課程,他則只用心講授兵法。還說待兵法教授結束,若是隋棠眼疾也好得差不多了,便再安排騎射老師,而他則不再講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