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天子駁回了宗正處上月上奏的選妃事宜。道是廣納后廷,初衷便是為定國本。如今國本既定,便也再無充盈后廷的意義。
這話說得其實并不是很在理,畢竟天子膝下就這么一個孩子,若有萬一……
然百官即便不滿,尤其是想借送女入后廷這條路或提高或鞏固權勢的臣子,心中皆頗有異議。然天子實權在手,皇后雖出身有詬病但當夜砍落王旗之舉可謂保了她后位安穩,無人敢有指摘,再者總也無人敢在這個檔口說稚子年幼若有不測云云。于是百官那點心思只得自己壓下消化,安慰來日方長。
二是天子讓宗正處在本月內完成太子妃的后備人選,尚書臺完成東宮太子府的人員儲備,皆在月末大朝會時共議。
頓時,才被一盆涼水澆下的文武朝臣,心中熱火又被點燃。這“來日方長”轉眼便來了。
宗正乃藺稷族叔藺愈,因在揚州攻城決戰中被箭矢射中,受了重傷,再難領兵。遂領了九卿之一的宗正職,留在京中修養。
藺愈為人精明通透,隔日便來勤政殿面圣,直言問道,“太子殿下定親,除了太子妃,可要挑選側妃?”
“皇叔為何有此一問?”藺稷請他落座用茶,“你們宗正處按照適齡挑
選記錄,后將名單送來,朕自會擇定。”
“陛下心中若有人選,臣便是不送卷宗上來,您也可以一錘定音。再者,太子妃之選,本就只需您金口擇定,朱筆批下便罷,原也不用選。您這會要選,怕是有旁的意思。是故,臣來此一問,即要選,可要大選?多選?”
藺稷頷首,“多謝皇叔獻計,那便再多擇兩位側妃。”
“臣明白了。”藺愈含笑飲茶。
之后數日,初入這處最多的便是擔任少府職的淳于詡和尚書令的承明。乃商議東宮屬臣的人選。
君臣共事原經數年磨合,多有默契,至月末諸項事宜都已經完成妥當,只待廿八大朝會上奏定論。
然這日的朝會卻被取消了,禁中傳出消息,天子染了風寒,庶務暫由梁王殿下和尚書臺過目,待下月初五朝會再議。
實乃進入初冬,藺稷又發病了。
昨晚他便有所不適,面色虛白甚是難看,晚膳都不曾用下。太醫令在偏殿侯命,隋棠伴在榻畔,給他按揉大陵穴緩減心口絞痛。所幸沒有發燒,過了子時,虛汗稍停,睡了過去。如此兩個時辰后醒來預備上朝,隋棠還道不若取消,然藺稷道是覺得身子尚可,且那兩樁事宜早不宜晚。
隋棠測他額溫,不曾起燒,脈息也還算正常,頷首同意了。只親自給他更衣簪冠,卻不料才穿好中衣,人便散了意識撞入她xiong膛,暈了過去。
藺稷昏迷期間,曾有朝臣請命求見,初時被隋棠以天子需要靜養為由,讓他們朝殿宇叩拜已示心意便可。如此應付去了。
后又有關于南地武器革新的事宜出來,州牧入朝覲見。隋棠看著并無轉醒的人,忽就有些恐慌起來。
即便她知道,按往年情況,他總會醒的。
可是官員為國事千里而來,但凡君主還沒有病入膏肓,還能起身,總沒有不見之理。
故而,若待官員入京,這廂藺稷無法接見,豈不是正好等于告訴外界,他病入膏肓,不能起身。
如此,如此,可是天下又要亂了?
沛兒還那樣小……
隋棠在寢殿中,抓著他的手,有一瞬間,面色比他還白,脈息比他還亂,只拼命讓自己沉下心,理局勢,定思路。
手被驀然攥緊,她不自覺顫了下,抬眸當他不適更甚,卻見得一雙星眸已經睜開,慢慢聚起光亮。待“別怕”兩字從他口中吐出,原本握著他的手已經被他反手攏入掌心。
藺稷昏迷了五日,醒在十一月初三。
初四下午,接見交州牧,處理了武器革新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