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稷沒走,只是去沐浴了。
他們是夫妻,自當同榻。
隋棠下意識看了眼床榻,才回神自己躺了下來。
他取出了她牙口中的毒藥,給她蓋了被子,然后、然后他還會上榻來,可還要行周公禮……隋棠只覺片刻間諸事頻發,不著東西,也理不清頭緒,更不知自己何時睡去。
只知,這夜后來她沉入一個長長的夢境中。
【前世——】
早春二月,大雪壓枝,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這場雪是兩日前的晌午開始落下來的,同隋棠腹中孩子發動正好同一時刻。只是這會雪都停了,孩子卻還沒有落地。
司空府長澤堂前的空地上,一盆盆血水潑出來,鮮血四下暈染蔓延,很開連成一片,像極了開在黃泉的彼岸花。
花開荼蘼,送亡魂入輪回,迎新魂下九泉。
產房中的婦人許久前便已經失力啞聲,唯有這流出的血昭示著她還有一口氣。
風也息了,天地都安靜。
又過了片刻,終于傳出一聲微弱細小的嬰孩哭聲。
“恭喜藺相,是個男孩。
”穩婆抱著孩子轉過屏風報喜。
這是朔康八年,正月里藺稷已經拜相封侯,只因隋棠身懷六甲,往來不便,遂還不曾遷入丞相府。
他站在窗前,目光從殷紅的雪地里收回,面上并無喜色,反而透出兩分威厲,“生下了?”
“殿下呢?”
半個時辰前,穩婆出來問過一回,是保大還是保小。
藺稷說得很明白,要大人。
這會卻抱出個能哭能鬧的孩子。
穩婆滿臉堆笑的臉埋下去,“……醫官正在救治殿下。”
藺稷沒說話,抬步往里走。
明明只隔了兩座屏風,但還是里外兩重天地。內寢血腥氣彌漫,比他戎馬半生的戰場不遑多讓。
他在距離床榻半丈地莫名駐足。